許言年沒應聲,隻是臉色白得像紙。他試著將天寒與天火的力往中間聚,可兩種力量剛碰到一起,靈脈就像被撕裂,喉頭的腥甜終於壓不住,一口血噴在城牆磚上,染紅了半塊磚。
【說了彆同時引!】守序的聲音發顫,【你靈脈還虛著!】
可他不能停。南門的撞木還在響,董烈的妖僧正往陣前衝,手裡的血幡抖出黑霧化成利爪;北門的凍土妖雖退了,卻在遠處聚成黑壓壓一片,司馬長風的旗號在霧裡若隱若現,顯然在等他力竭。
許言年抹了把嘴角的血,望著南北兩線的妖霧,聲音啞得像磨過沙:“借天道自然之力——”
他抬手指向南門妖僧:“敕神!”
天隕的光點突然從雲裡飄下來,不是落在金紋上,是鑽進每個守城人的眉心。韓小溫隻覺左臂的傷口突然不疼了,握矛的手有了勁;那個塞麥餅的老婦正蹲在箭垛後遞石塊,突然能扛起整捆草繩往城下扔——是天道的生力,順著許言年的指尖,分去了南北兩線。
“破魔!”他再指向董烈的撞木。
懸在半空的天雷突然劈下!不是一道,是順著撞木的紋路劈成數道,紫電剛沾妖紋,撞木就“哢嚓”裂成數段,魔兵被電得渾身焦黑,趴在地上直抽搐。
“鎮妖!”最後指向北門的司馬長風旗號。
月輝突然變亮,像麵鏡子照在凍土妖陣裡。那些妖物竟被照得縮成一團,連司馬長風身邊的親衛都跪了下去,旗號“咚”地倒在地上——不是被打,是被月輝裡的“鎮”力壓得抬不起頭。
最後三個字,他幾乎是用氣吐的:“守人。”
血雨突然停了。天雲聚在洛城上空,像層薄紗,把南北兩線的妖氣全擋在外麵;天隕的光點落在靈河上,河水泛著金光,順著城根往磚縫裡滲,連之前被凍土妖鑿出的缺口都慢慢凝上了層薄冰,堵得嚴實。
魔妖聯軍徹底亂了。
董烈在南門陣後看著裂成碎片的撞木,又看了眼懸在半空的天雷,突然調轉馬頭就跑:“撤!快撤!”可天雲在他身後聚成牆,魔兵剛退兩步就被彈回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天火順著血水燒過來。
北門的司馬長風更慘。凍土妖被天火燒了巢穴,又被月輝鎮住,連站都站不穩。他攥著冰矛的手突然一抖——掌心的冰紋竟開始融化,那是他與凍土妖的本命聯係,妖巢被毀,他靈脈跟著灼痛,“哇”地吐了口黑血。
“許言年……”他盯著城頭那個扶著牆喘氣的青衫身影,眼裡淬了毒,“我記住你了。”
幾個青丘妖僧還想舉血幡,卻被突然湧來的佛光罩住。
是三藏。他不知何時站在了南門箭垛邊,手裡的紫檀佛珠轉得飛快,佛光驅散著殘霧:“血幡已碎,妖力儘散,還要執迷?”
妖僧們看著手裡斷成兩截的血幡,又看了眼城下被天雷劈焦的魔兵,突然癱坐在地上。其中一個抬手要撞牆,被三藏用佛珠擋了回去:“洛城城隍廟缺個掃落葉的,去不去?”
妖僧愣住了。
許言年靠在城牆上,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剛才同時引動天寒與天火,靈脈像被揉碎了,眼前陣陣發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城下歪——
“小心!”顧子月伸手拽住他,可他身子太沉,兩人差點一起摔下去。
“我來!”韓小溫從旁邊撲過來,一把托住許言年的腰,硬生生把他架起來。許言年的頭靠在韓小溫肩上,手裡的油紙包掉在地上,麥餅滾出來,沾了血和泥。
“逞什麼能……”顧子月蹲下身,用袖子擦他嘴角的血,指尖抖得厲害。她剛觸到他的手,就倒吸口冷氣——涼得像剛從冰水裡撈出來,連指尖都泛著青。
許言年想笑,卻隻能扯動嘴角:“不……不逞能,城就破了。”
破界和守序在意識裡歎氣:【傻不傻?命快沒了還護城……】【彆說話了,趕緊調息。】
他閉上眼睛,卻能“聽”見周圍的動靜——韓小溫正指揮士兵去收降魔兵,嗓門還是啞的;老婦們端著熱湯往城頭跑,湯罐“叮叮當當”響;三藏在教那幾個妖僧怎麼用佛塵掃落葉,聲音慢悠悠的。
顧子月把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甲胄上的金紋還帶著暖,慢慢滲進他冰涼的靈脈。她沒說話,隻是坐在他身邊,用帕子沾了熱湯,輕輕擦他臉上的血汙。
血雨停了。烏雲散了些,日光落在城牆上,把許言年青布袍上的黑痕曬得發亮,也把顧子月鬢角的白發照得像霜。
靈河的水泛著金光往下流,岸邊有百姓在修補被凍土妖鑿壞的田埂,遠處傳來牛叫,是有人開始耕地了。
許言年靠在顧子月肩上,呼吸漸漸勻了。意識沉下去前,他聽見破界和守序難得湊在一起說話:
【你說……下次他再這麼硬撐,咱們要不要攔著?】
【攔不住的。你沒看見嗎?他看著城下的炊煙,眼睛亮著呢。】
是啊,亮著呢。血雨裡守住了城,寒霧裡等來了光,哪怕靈脈碎了半邊,隻要這人間還在,就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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