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師爺曹天兩人走出傅家大門,已是晚上十點過,街上都已宵禁。
傅家的傭人打電話給兩人叫車,兩人便在門口等著。
“要麼說傅家有錢呢,連擺在門口的燈,都是通電的...”
師爺站在路燈明晃晃的光束下,掂了掂手上裝滿大洋沉甸甸的袋子,忍不住感慨:“還是得傅家少爺大方,一百大洋,說賞就賞了...”
曹天沒回話,隻是低頭沉默站著,像是在盯著那些在光下撲棱的蛾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師爺見他這副樣子,想了想,柔聲道:“你今晚打的不錯,看樣子我之前說的話,你是聽進去了。
做人呐,是要這樣,太過剛直了不可,該彎的時候就得彎。
這一百大洋....”
“噗——”
話還沒說完,曹天突然毫無征兆地一口血噴出,吐在地上濺起一灘暗紅。
“你.....”
師爺半句話堵在喉嚨裡,一時之間,又驚又愕。
“我沒事。”
曹天抬手慢慢擦去嘴角的血跡,“前幾日打擂時受了點傷,今天被撞了下,倒是把胸口積的一口淤血給撞出來了...”
“哎,早不吐晚不吐,你這一口血要是吐在傅家...”
師爺拍著大腿,“至少又是一百大洋。”
曹天麵皮抽動了下,忽然開口:“師爺,你之前說,傅家少爺練武還不到兩個月?”
“是啊。”
師爺還盯著地上的那灘子血,滿臉的可惜。
“不可能。”
“我騙你做什麼,這事也不是什麼秘密,你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師爺搖頭道:“我不是早跟你說了,傅少爺天賦驚人...”
“再怎麼天賦驚人,也不可能兩個月不到....”
“憑什麼不可能?!”
師爺一聲冷笑,打斷曹天的話。
“你曹天二十出頭能當上幫裡的紅棍,人傅少爺憑什麼就不能兩個月練武有成?”
“你當這傅家大宅是你家的草廬窩棚?”
師爺伸手點著曹天心窩,一句一句說道:“人傅少爺睡的是南洋運來的金絲床,練功時腳下鋪的是軟貂絨;你吃糠咽菜的時候,人家老參吊湯當水一樣喝,你斷兩根骨頭躺半年,人家杏安堂的首席大夫隨時候著,三天就能下地;你在擂台上打生打死,人家一句話就能讓我黑鯊幫把最好的紅棍送來當陪練....
這白花花銀元堆出來的天賦,你曹天,憑什麼不服?”
曹天愣愣站在原地,仿佛被無形重錘擊中腦袋。
“年輕人,彆那麼傲氣。
想著往上爬之前,得先學會低頭看路。”
師爺語氣放緩,將手裡的錢袋塞進曹天衣襟,語重心長。
曹天半晌沒說話,片刻後,朝師爺抱了抱拳,然後轉頭便走。
“你不坐車了?”
師爺望著曹天慢慢融進夜色裡的背影,追著喊了一聲。
見對方不回,師爺搖搖頭,看了一眼腳下的那灘血跡,又忍不住可惜:“要是傅少爺看到就好了...”
......
“碼頭喋血爭殺出來的紅棍,確實是不一樣...”
入夜,傅覺民泡在偌大的浴桶裡,一麵將毛巾蓋在臉上閉目養神,一麵回味著晚上的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