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林低頭看著手中那截斷裂的竹笛,神情間透出幾分歉意,緩緩轉頭望向秦嶽。他眼中閃過一絲懊惱,心中暗恨自己當日隨手削製之物,終究不夠堅實,竟在這場波瀾壯闊的音律之戰中率先折斷,這才一敗塗地。這並不是他和秦嶽理念的失敗反而是隻是器具不利,力儘於形罷了。
他有些惱怒的輕輕的跺了跺腳,微有嗔意的輕輕自語道:“這破竹子,偏偏這時候斷了,明明我們不會輸的。”闌淵路看到他少年嗔怒,有些好笑。不禁往他和秦嶽兩人身上多看了幾眼,回想方才琴音纏鬥、三方爭鋒之險,不由心生幾分敬意。他暗暗思量:我年少之時,何曾有他們這等抱負與心氣?。心念至此,竟隱隱升起幾分愛才之意,升起了招攬之心。不禁開口說道:“兩個小子聽著。王道一路非要心胸,氣量,人事,物力缺一不可,乃是最最難以走通的一條道路。”
他聲音雖然不高,卻是沒來由的真誠與坦率,當真是如同一個師長在教育自己的學生一般:“正所謂王道緩行安社稷,霸道速成變乾坤。此時正是多事之秋,縱然王道有千般好,沒有霸道的輔酌自然難成,就像你那隻竹笛一樣,看似清雅,卻不堪重負。物力不濟,人心未聚,終難支撐,反而不若我這琵琶,一力降十慧,行雷霆手段,才能一舉功成。”
他話鋒一轉,眼中神采灼然:“兩位何不歸我座下,共圖大業?王霸兼施,方能在這亂世之中,開疆拓土,成一番不世之功。”
歐陽林與秦嶽對視一眼,眼中俱是微微一動,心中已然明了。兩人皆非輕浮之輩,自知今日之戰不過是前路萬變中的一隅。但此刻聽闌淵路話語中誌在天下、氣吞山河,竟也不覺肅然幾分。
歐陽林上前一步,語聲沉靜而坦然,道:“多謝闌公子抬愛,隻是我與秦兄二人,自小立誌為民而非為己,所求不過是世間清明,不願為一人之私,殫百姓之力。”秦嶽亦點頭接道:“王道雖緩,然可長久。霸道雖快,終多傷。我輩年少,尚願以寸心修尺道,雖九死其猶未悔。”說罷,兩人同時一抱拳,聲音齊整道:“闌公子胸懷大誌,令人欽佩。但……道不同,不相為謀。”
闌淵路凝視兩人,良久不語。忽而輕輕搖頭,低聲笑道:“少年意氣,最是難得。若有一日,你們走得累了,便來尋我。我闌淵路……永遠不會拒絕有誌之人。”
天眼老人靜靜的看著兩方說話,卻並不出言打擾。待得雙方言語止歇,他這才微微頷首,緩緩開口道:“兩位貴客,方才的兩場賭鬥,雙方均是一勝一負,堪稱平分秋色。既如此,那這第三場——”
他話音未落,便見闌淵路微微抬手,輕輕打斷道:“咱們習武之人,最後總要在拳腳上見見真張。那歐陽小子,這最後一場不如就你我二人下場玩玩吧。”他頓了頓,目光冷冷的看著歐陽林激道:“歐陽小子,這最後一場,你不會不敢吧”
歐陽林終究是一個16歲的少年,被他一激,胸中熱血翻騰,猛然上前一步,朗聲道:“自當如此,就讓我陪這位公子走上一遭,看看誰技高一籌!”
天天眼老人微微歎了口氣。眼見兩方都已戰意滿盈,他終究不好再出言阻攔。心中卻暗自思忖——那闌淵路內力之深,恐非歐陽林所能敵。若真刀真槍對上,恐有性命之憂。念及於此,他眼中靈光一閃,已然計上心來,便開口道,“兩位貴客既然有如此雅興,我這做主人的,自不好攔。隻是兩位皆是我天下樓座上賓客,若真動起手來,傷了和氣,終歸不美。”他頓了頓,語氣一轉:“老夫有一法,不妨權作折中——兩位不比內力、不拚死鬥,隻以‘虛空喂招’見招拆招。隻論武學造詣,不傷和氣,不失雅意,亦可看出勝負高下,諸位以為如何?”
卻不想闌淵路聽罷,卻是嗬嗬冷笑:“老天眼,這又是何必呢?我與歐陽小哥賭鬥玩耍,又不是生死相搏。何需設下這許多規矩?”他話鋒一轉,緩緩舉起手中那柄素白折扇:“既如此我站在原地,不動兵刃,隻以這柄折扇為器,歐陽小哥儘可傾力而為,一炷香內,若你能逼我踏出一步,便算我輸。若一炷香後,我紋絲未動,那便算我勝。”他頓了頓,這才又接著說道:“到時候這魚龍玉佩我不要也罷,隻要歐陽小哥日後歸順於我便是。”他一番話說完,這才又麵帶微笑的看著歐陽林道:“歐陽小哥,你意下如何?”
話說至此,老天眼再無任何可以反駁的餘地。歐陽林這也才後悔剛剛一時熱血上頭,竟然答應與闌淵陸比武賭鬥。他自家知道自家的本事,與闌淵陸想必是萬萬不能取勝的,但是現在闌淵陸畫地為牢,又不使用兵器,想必還能有幾分勝算。
他與秦嶽目光交彙,秦嶽卻隻是微微一頷首,唇角輕動,低聲吐出一句:“攻他下盤。”歐陽林緩緩點頭,心中已有幾分計較。他知道闌淵陸雖立誓不動,卻是習武多年,真氣外放,氣機自成,隻要稍有輕敵,恐怕連近身都難。他深吸一口氣,將心神凝聚至極致,腳步一沉,邁前一步,朗聲說道:“闌公子好雅興,既如此,小子鬥膽,請公子賜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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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林神情凝重,緩緩的站在闌淵陸的麵前,他默運真息,丹田處熱力微湧,一口真氣順脈流轉,自足底湧泉而起,沿任督二脈遊走周身,繞過一整個小周天,終於凝聚於掌心之間,熱流灼灼,仿佛雷火蘊藏。而對麵的闌淵陸,卻始終神色淡然,唇角含笑,右手輕搖那柄玉骨折扇,左手負於身後,仿佛不過立於春日花宴,觀人起舞。他整個人如鬆似竹,渾然天成,偏偏那一雙腳卻站得筆直如槍,紮根地麵,分毫不動,竟給人一種山嶽不可撼動之感。
老天眼見二人氣機已成,神色一肅,朗聲言道:“第三場賭鬥,開始。”
話音未落,歐陽林身形已如落葉隨風,猛然俯身下潛。隻見他步履輕靈,腳尖一點地麵,身隨意動,正是“弱旅扶風”身法。倏忽之間,他身形已至數尺之內,抬手一晃,竟是個虛招。闌淵陸眼中閃過一絲警覺,尚未動作,歐陽林腳底已然暗運真力,猛然發勁,腳尖繃直,如利箭穿空,直點闌淵陸右膝“跳泉穴”。
注:跳泉穴,位於人體膝蓋下方,髕骨膝蓋骨)下緣正中下方凹陷處。屬足厥陰肝經。)
卻不料闌淵陸仿佛早已洞悉他這一招,竟是不慌不忙,右手折扇一展,如流雲橫空,正巧擋在歐陽林的麵門前,輕巧卻穩健,宛若一堵無形之牆,穩穩地封住他襲來的招法。與此同時,他左手突如疾電,立掌如刀,自上而下直斬歐陽林迎麵骨!掌風未至,勁氣已撩麵如刀,竟隱隱作痛。歐陽林心頭一凜,知若被這一掌擊實,迎麵骨必碎,當下不敢硬接,猛地收勢變招,腳尖一點,身形拔起,如落葉隨風,平移三尺,堪堪避過險招。闌淵陸卻並不追擊,隻是微笑不語,折扇輕搖,眸中儘是戲謔與從容,仿佛勝券早握於胸中。
歐陽林大驚失色,他本知闌淵陸武功高強,卻未曾料到竟高強至此!招未出手,便似已被對方洞穿意圖;動剛起勢,便已遭穩穩封擋。更令他心驚的是,闌淵陸出手之時不帶半點猶疑,招招正中要害,宛若對自己所學門路了若指掌。他心知此人必定已遍觀江湖武學,對各門各派的路數均有精研,不然絕不會對自己的一招一式如此熟稔。
歐陽林知敵不動,己若拘守正麵,必無勝機。念頭電轉之間,他猛地一跺腳,身形一旋,已然施展開身法,圍著闌淵陸周身飛快遊走起來。勁風乍起,衣袂飄飄,宛若驚鴻繞柱、飛燕穿林。他心知闌淵陸既已言出必行,雙足畫地為牢,斷不輕動半步。既如此,便索性舍棄正麵對敵的拘束,尋那一線破綻,從背後突襲而入。雖知這般出招未免有失光明磊落,但是形勢所迫,自然不肯學那宋莊公行那般迂腐之事了。
卻不想他方才繞至闌淵陸身後,已凝神聚氣,掌勢暗成,正欲一掌擊出之時,心中卻忽地生出一絲猶疑。那闌淵陸背影如山,立於庭中巍然不動,竟似全無防備。歐陽林目光一凝,掌心微顫,終究還是不忍直擊其後心。畢竟,那一掌若真打實,縱不至重傷,也未免太過狠辣。他眉頭輕蹙,心念急轉,終是輕輕將手掌抬高了幾寸,自語道:“我還是莫要下辣手……這一掌打他肩頭便是,推他一個跟頭,讓他腳步移動,也就罷了。”
卻是沒想到,那背對著歐陽林的闌淵陸,早已從身後傳來的掌風中,察覺出他這一掌的走向與力道。掌勢雖疾,卻不帶殺意,直取肩頭而不犯要害,分明是隻求勝負,不欲傷人。闌淵陸心中暗暗點頭,麵上卻仍神色如常,心道:“這小子終究心懷仁念,非是那等嗜血之輩。換作旁人,若有此機,怕是早已一掌打在我後心,甚至圖我性命。”他心中更增添了幾分愛才之意,闌淵陸嘴角微揚,卻仍舊不動聲色。隻見他不慌不忙,竟連頭也不回,右手輕輕一抖,便將那柄玉骨折扇“唰”的一聲合起,穩穩插入了自己衣領之後,扇柄微露,瀟灑至極。緊接著,他左手一橫,掌心微張,陡然間一記劈空掌力朝著身後猛然辟出。
這一記劈風掌力沉雄無匹,隱隱竟然有風雷之聲作勢。歐陽林隻覺著一股偌大的勁力如山洪暴漲,直撲麵門而來,掌風未至,耳中已是嗡鳴不止。他心知不可硬接,當即變招撤步,身形微閃,險險避開。卻不想闌淵陸似早有預判,腳下不動,雙掌卻已齊發!左一掌、右一掌,連環如急雨驟下、江濤拍岸,勢勢相承,勁勁相扣。掌影如幕,掌勢如潮,竟然連綿不絕,連環掌力竟然如同驚濤駭浪,又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陽林咬牙硬擋了一掌,胸口氣血翻湧,他本就所習無名內功非以剛猛為長,反而以內力奇詭、循脈反製見巧,此刻卻偏偏遭遇闌淵陸這等澎湃如海、力壓群山的絕頂掌力,實在是吃力至極。就感覺闌淵陸的掌力如同潮水一般無窮無儘,一浪高過一浪,而且每一掌之間,或剛猛,或輕柔,或寒冷,或炙熱竟然又包含了無數個變化。他隻能一退再退,眨眼之間竟已被逼退了一丈開外,原本三尺之間的距離已如天塹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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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林身形踉蹌,呼吸漸促,猶如風暴中的一葉扁舟,隻能勉力支撐。一旁的秦嶽猛然起身,麵色慘白,手指緊攥衣袖,關節微微發顫;身邊的秦梓蘇則是一雙小手死死捂住嘴巴,瞳孔中映著歐陽林踉蹌的身影,仿佛下一瞬他便要倒下,她的一顆心,也仿佛就要從喉間躍出。高蓮更是緊閉雙掌,十指絞在一起,唇間輕輕顫動,暗暗祈願。高陵山則默然仰頭,看了一眼天眼老人身後的香爐。那一炷清香,煙霧繚繞間,已燃過大半,僅餘寸許。他神色複雜,眉宇深鎖,終於輕輕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卻見歐陽林又向後踉蹌半步,堪堪卸去闌淵陸排山倒海般的一掌。這才終於得以微微喘息,胸膛劇烈起伏,額角汗珠直冒。方才那連綿不絕、變化萬千的掌力,如狂濤驟雨,幾欲將他吞沒,此刻總算稍稍退潮。他銀牙緊咬,眼神一凜,終於下定決心。原本他見闌淵陸空手隻執一柄折扇,便自覺不宜拔劍,免得落得勝之不武之名。但此刻深知對手掌力之雄渾詭絕,若再執拗於外禮虛名,恐怕連出手的機會都再無可能!念及於此,他猛然低喝一聲:“小心了!”話音未落,已然右手一按腰間,扣動暗鈕。“鏘——!”一聲清越劍吟,破空而起。隻見寒光乍現,一柄晶瑩剔透、纖巧如雪的長劍已落入他掌中,正是那柄玉女素心劍!
就見歐陽林持劍在手,精神大振,身隨劍走,整個人已如劍鋒劃空,瞬間跨過丈許距離。長劍劍光微顫,寒芒如霜,直劈闌淵陸洶湧而至的劈空掌力,劍鋒輕揚,直指其右肩肩井穴。闌淵陸一見此勢,心中微凜,卻不驚慌。隻見他轉腕抽出背後折扇,以扇為劍,迎鋒而上,本意隻以輕點之力,將這一劍巧妙蕩開。卻沒料到歐陽林所持的這柄寶劍經過外觀不顯,實在是一柄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隻聽到“嗤”的一聲,他手中的折扇應聲而斷。
闌淵陸此刻方真正一驚,倉促之中,左手探出,對著歐陽林的劍脊上,猛地一彈。這一下才是闌淵陸真正的功夫,他驚慌之下,在沒有留手。這一彈勢沉力猛,毫無保留。歐陽林隻覺虎口劇震,一股巨力透劍而入,掌中長劍驟然脫手,“錚”的一聲飛上長空,劍光旋轉,寒芒未散。
正當此時,闌淵陸因卸力開掌,胸前空門大開。歐陽林不容遲疑,右掌迅疾探出,中宮直進,一掌正印在他胸口衣襟之上!闌淵陸與歐陽林相鬥許久,已然知曉次子的輕功,招式都乃是上乘,確實內功不行。他儘管胸門大開,卻並不慌張,猛吸一口氣,運起內息護住胸脈,想著就硬接他這一掌也無所謂,卻不想歐陽林這一掌來的好重,就感覺一股剛猛的力量猛地擊到自己的胸前。他腳下一個踉蹌,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三步,就感覺胸前發悶,喉間發甜,已然是受了內傷。
卻不想另一邊,歐陽林也是看著自己的手掌發愣,他自家知道自家的本事。單憑自己的內功,是萬萬傷不到闌淵陸的,但是正當他一掌印到闌淵陸胸前的時候,就感覺自己的體內突然湧來了一股內息,這股內力和自己的內功同宗同源,卻又博大精深,綿綿不絕。印在闌淵陸胸前的一掌哪裡是自己打出來的,分明是有高人隔空把掌力借著自己的手,以隔山打牛的手法,傳到了闌淵陸的身上。確實不知道哪位高人出手相助。
卻在這時,就看到闌淵陸又猛吸了一口氣,生生咽下就要噴出的一口鮮血,環顧四周怒聲喝到:“什麼人藏頭露尾的,滾出來!”就聽到一個聲音嘿嘿的笑到:“好你個闌淵陸,越活越回去了,不認得你家爺爺嗎?”
歐陽林、闌淵陸一場賭鬥突然又出來了一位攪局之人,這才引出來闌淵陸真身已露,歐陽林得見親人,老天眼雙目痊愈是眾人這才要入邊關,獻寶圖是大鬨邊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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