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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萬骨鑄林長夜冷,孤魂飲雪照山河(1 / 1)

童貫輕輕歎了口氣,端起案上的茶盞,緩緩抿了一口。茶香氤氳,掩不住語氣裡的假惺惺溫情。“彝叔啊,雜家可是真的儘力了。”他說著,竟從袖中掏出一塊潔白的絲帕,煞有介事地按了按自己乾澀的眼角,仿佛那裡真有擠出來的淚花,目光掠過案上攤開的陣亡名錄,似有不忍,卻又不曾停留,“大金國已與我朝結盟,完顏阿骨打也允諾幽燕歸宋,一南一北,公掌天下,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格局。蔡太師不願再冒險,連我這個中書,也被申斥得狗血淋頭。”

話音頓了頓,他緩緩放下茶盞,語氣低緩而沉重:“彝叔,我知道你忠心耿耿,恨不得立馬揮師北上。但官家心意已決,這事——到此為止。”他的話聽來語重心長,眼底卻沒有半分失落,反而閃爍著某種冷厲的光。“彝叔啊,”童貫忽地俯下身去,壓低聲音,湊近種師道的耳畔,話語低沉得像蛇信子在夜裡遊走,“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次大勝,官家龍顏大悅,賞賜給我的,可不止三箱五箱。”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道,聲音壓得更低:“……還有些關外的‘土產’,可是稀罕物兒。完顏都督,很是客氣啊”

說到這裡,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莫測的笑意:“我知道你不是貪財的人,所以——我做主了,讓西路軍優先補滿兵員。這可是官家親口允的恩典,旁人想都不敢想。”說完這話,他的笑意驟然收斂,臉色一冷,霍然直起身子。那柄拂塵在手中一甩,“唰”的一聲,帶起一縷冷風,打破了大帳裡的沉默。

“彝叔,這事——就這麼算了。”他的聲音冷冽如刀鋒,“我頂多還能催一催戶部,把撫恤金足額撥下去,彆的……你就彆再打主意了。”說完,他嘴角又勾起那熟悉的冷笑,眼神中透出一絲不屑與輕蔑:“雜家,去了。”說罷,轉身大步邁出,肥碩的背影掠過案前,拂塵輕輕一擺,帶起陣陣涼風,就在出門前一刻,他仿佛剛想起什麼,頭也不回地甩下一句:“對了,彝叔,那些戰死的……名錄,早點燒了吧,看著晦氣。”那柄拂塵最後“唰”地一響,像是抽去了什麼令人晦氣的臟東西上,他人已消失在門外,隻留下一帳冰窖般的死寂和那句輕飄飄的惡毒話語在回蕩。

種師道氣得渾身顫抖,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他對官家不願出兵早有預感,所以失望,卻不至於失魂。畢竟,官家一心偏寵蔡京、童貫,這等權閹哪裡顧得了百姓社稷?隻知道結黨營私、撈錢斂權。

隻是,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終究失去,令他心頭如壓巨石,憋得透不過氣。想到自己舍棄了那潑天的戰功,換來了西軍優先補全戰力;想到童貫許諾撫恤銀錢足額發放,兄弟們的遺孤寡母不至於流落街頭——這才略感慰藉。

可童貫那句“晦氣之物”,卻如刀子一般紮進他的胸口。種師道的身形陡然定在原地,唯有扶在案上的手抑製不住地顫抖,青筋如虯龍般根根暴起。他對童貫的怒,對朝堂的恨,對陣亡弟兄的愧,在胸中翻騰衝撞,卻尋不到出口。帳中空氣凝固,隻聽見他牙關咬碎的咯咯之聲。

直至那句“晦氣之物”如冰錐刺入心臟,他猛地抬頭,眼中血色彌漫,卻不見淚,唯有燎原烈火——那不再是怒,而是某種近乎神性的悲憤。他伸出雙手,如捧千斤重鼎,又如觸碰易碎的琉璃,緩緩將那名冊捧起。染血的名冊邊緣早已被他摩挲得發毛,每一個名字都滾燙灼手。他將名冊緊緊貼於額前,仿佛要將那些名字烙進神魂之中,旋即猛然睜開雙眼,怒吼聲如霹靂炸裂整個大帳:“來人!”

“去找軍中會刻字的所有人!石匠、鐵匠、文書——有一個算一個!”他的聲音嘶啞破裂,卻帶著劈山斷嶽般的決絕:“用白河溝山巔最硬的青石,給我立一座碑林!”

“把這份名單,一個筆畫也不許錯,一個名字也不許漏,全都給我刻上去!要刻得深!刻得透!要讓千秋萬代之後,風吹雨打一萬年,還能摸得出這些名字的痕跡!”

“就立在白河溝最高的地方,讓汴京的官家看得見,讓陰山的遼人看得見,讓後來的賊子們都看得見!”

親兵領命狂奔而出,大帳內重歸死寂。種師道獨立帳中,緩緩將額頭抵在冰冷的名冊上,許久,發出一聲沉重到極致的、幾乎聽不見的歎息。那歎息裡,是八千裡山河,是十萬未歸的英魂。

三日的時間匆匆而過。白河溝最高的山崗上,千百座石碑如沉默的軍陣拔地而起,以一種不屈的姿態,將山崗變成了巨大的墳塋,也更像一座堡壘。它們並非整齊劃一,有的高大粗獷,刻滿名錄;有的低矮尖銳,僅刻一姓,仿佛戰死者們以另一種形式重新列隊,守護著這片用血肉奪回的山河。冷石森森,迎著風發出嗚咽般的銳響。整個西路大軍儘數臂纏黑帶,神情肅穆,列隊如山。

種師道立在碑前,鬢發微亂,眼神卻如刀鋒一般堅硬。他身前的長案上,豬牛羊三牲列陳,酒盞清烈。他展開一卷用陣亡將士血衣邊角裱糊的檄文,聲音沙啞破裂,每一個字都像從肺腑中摳出,砸在冷石上,濺入秋風裡。寥寥百餘言,不是寫給活人聽的,是祭給皇天後土,告於英靈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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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畢,他將檄文投入火中。火焰並非迅速吞噬,而是緩緩地、鄭重地舔舐過每一個名字,紙灰如玄鳥之羽,盤旋不散,最終沉沉地覆在那片新土之上。種師道低下頭,雙目熱淚盈眶,肩膀微微顫抖,卻沒有出聲。

就在這時,歐陽林、秦嶽、秦梓蘇和嶽飛四人齊齊上前,默然半跪,齊齊割破掌心,血滴並非輕落,而是如淚珠般,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棱上,迸濺開來。他們以指為筆,以血為墨,並非簡單按印,而是在自己最熟悉的同袍或自己的名字旁,緩緩劃下一道血痕——這是邊軍之中,代亡者受爵、承其遺誌的最高古禮。

隨後,萬千將士無聲抽刀,割破的不僅是手掌,更是與過往軟弱的訣彆。血掌印層層疊疊,覆蓋了碑上的刻字,仿佛給冰冷的名錄注入了滾燙的魂靈。整片碑林在那一刻,仿佛活了過來,在夕陽下流淌著悲壯的血色。

遠處的童貫,在轎中窺見這無聲的血色軍陣,隻覺得那碑林仿佛活了過來,化作萬千厲鬼,欲要噬人。他渾身冷汗涔涔,不是風冷,而是魂膽俱寒,慌忙拉緊轎簾,連聲催促快走,卻駭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大軍開拔,輾轉數日,終至汴梁。彼時,已是年關將至,整座汴梁張燈結彩,金釵紅裳,鼓樂喧天,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息。街市上,販夫走卒、文士商賈無不笑逐顏開,交口稱讚:“大軍凱旋,收複白河溝,官家聖明,國運昌隆!”街邊的酒樓上,文士們醉醺醺地高舉酒杯,吟誦著即興創作的“破虜詩”。他們談論著虛構的“斬將搴旗”,為“種相公”的功業乾杯,卻無人問一句“傷亡幾何”,更無人知曉那山巔新立的碑林。

城門高懸彩綢,坊巷處處焚香掛燈,孩童追逐嬉鬨,手中的花燈分外溫暖。隊伍正行進間,一個抱著幼子、臂纏麻布的年輕婦人,努力擠到街邊,她沒有歡呼,隻是怔怔地看著隊伍,眼神空洞。她懷中的孩子卻被喧囂驚嚇,哇哇大哭起來。那哭聲尖銳地穿透所有鼓樂,整支隊伍最前排的士卒們,腳步齊齊頓了一下。

大殿敘功之後,種師道婉拒了所有的宴請與應酬,獨自快步回到大軍營盤。入營的那一刻,他聽見熟悉的吊鬥聲“吱呀”作響,聞到鐵與汗混雜的氣息,緊繃的心弦才微微鬆了一寸。可下一瞬,他抬手輕輕抹去眼角的濕意,心底苦澀如海:隻剩七天了。

虎符已收,軍械已入庫。天見垂憐,官家並未追究他私造神臂弩的罪責,隻是象征性地申斥了幾句。麾下的將領們各有封賞,看似皆大歡喜,然而他心裡清楚,這支浴血沙場、鐵血無雙的西軍,很快就會被打散,編入各部。那些曾跟隨他九死一生的年輕將士,誰知道會不會在新的營裡吃儘冷眼?

種師道沒有回到自己的帳篷,隻是沉默地在營盤中緩緩踱步。指尖輕輕劃過那塊棱角早已磨平的石鎖,那是他每日操練時最熟悉的重量;抬眼望去,那麵獵獵飄揚的帥旗正迎風張揚,鬥大的“種”字在夜色中如烈火般跳動。

曾幾何時,這麵帥旗所指之處,遼兵望風而逃,西夏談之色變;如今,他隻是自嘲地笑了笑——檢校太尉,開府儀同三司,這些顯赫的頭銜,又能如何?每日被蠅營狗苟的文臣環繞,爾虞我詐,步步為營,哪有沙場上真刀真槍拚殺來得痛快?哪有那些熱血兄弟並肩而立、以命換命來得痛快?寒風掠過,吹動他的白發。那一刻,種師道隻是靜靜地站著,背影孤獨如山。

整個西路大軍的營地,靜得出奇。夜風輕拂,掠過一頂頂營帳,掀起的簾角卻無人探出。將士們都明白,這一天終究會來。官家素來防內勝於防外,在敵寇壓境之時,縱然心懷猜忌,也隻能按下不表;如今大敵稍退,汴梁歌舞升平,誰還會在意這些浴血拚殺的“下大頭兵”?營帳內,許多年輕的兵士,默默背過身去,任淚水一行行打濕胸襟。老兵們紅著眼眶,死死攥著腰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卻一句話也不敢說。他們不忍去打擾那位老人——那個總是披甲立於最前、替他們擋下無數鋒刃與箭雨的男人。此刻,他孤零零地立在營盤中央,仰望著那麵獵獵作響的帥旗,背影佝僂,卻依舊挺拔得像一座山。沒有誰走近,哪怕半步。所有人隻是隔著厚厚的營布,靜靜注視著,記下這一幕——也許是最後一次,看見他們的大帥,如此孤獨,卻又如此偉岸。

夜幕深沉,繁星點點,冷風裹挾著冬夜的寒意。種師道獨自倚在校場中央的吊鬥旁,緩緩坐在冰冷的地上,背影孤寂而疲憊。數日的心力交瘁,像一張無形的巨網,終於壓得他再也睜不開眼。他迷迷瞪瞪地閉上雙眸,半夢半醒間,像是一棵曆經風雪的老鬆,在寂靜中低頭沉眠。

忽然,腳步聲輕輕靠近。那聲音克製而小心,仿佛生怕驚擾沉睡的老人。種師道猛地睜開眼,目光如同夜空中驟然劈下的一道霹靂,冷厲得令人心悸。但下一瞬,他的神情緩緩鬆了下來——來人並非刺客,而是歐陽林和秦梓蘇。兩人手中各抱著一張厚實的皮毯,眼神裡滿是壓抑著的心疼與關切。秦梓蘇的眼眶有些泛紅,卻還是怯生生地將毯子遞到他懷裡;歐陽林則隻是站著,靜靜看著他,什麼都沒說。抬眼遠望,在暗處的秦嶽和嶽飛,猶如兩根筆直的標槍,悄無聲息地立在夜色中。月光映在他們的身上,泛著冷冷的光芒,堅硬而沉默,卻讓人心安。更遠處一排排的營帳都是微微晃動,卻是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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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轉瞬即逝。這七天裡,西路大軍的操練依舊如常,鼓聲、號角、喊殺聲,一如往日,震得營盤山河皆動。

然而不同的是,這些日常的動作,變得比以往更加沉穩而沉重。無需將帥下令,所有兵士都默默地拚儘全力去完成每日例行的操列與負重訓練。汗水混著塵土從身上裡流下,濺在堅硬的土地上,蒸騰出一股淡淡的苦澀氣息。就連平日裡最調皮搗蛋的年輕兵士,也收斂了往日的頑皮,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板著臉,目光堅毅,認認真真地練習著最基本的劈砍與搏殺動作。每一次揮刀,每一次格擋,都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執拗,像是在對命運說:“即便散去,我仍是西軍的人。”

操場四周,老將們默默看著,誰也沒有出聲。夜裡,營地靜得出奇,隻有風聲吹動旌旗獵獵作響,像是在為這一支即將散去的鐵血之師,低聲悲鳴。送行那天終於到了,種師道親自站在營前,用力的拍著每一個小夥子的肩膀,他能喊出一個人的名字,能記住每一個人的喜好,他像一個慈祥的老父親一樣,殷殷的送走了每一個孩子。而前來接收這些兵士的步卒與文吏,隻敢遠遠地看著這支百戰之師。那一雙雙明亮、堅決、帶著血與火氣息的眼睛,讓他們下意識地避開,唯恐與之對視,生出惶然。諸位將領的去向,也早已安排妥當——有的接替了禁軍的城防,有的入了樞密院,身處高位。可無論身在何處,隻要談起過往,他們都會挺直腰背,豪聲喊出一句:“老子是西路軍的!老種經略的門下!”

送去送來,營盤漸漸空了。喧鬨聲被風一點點吹散,隻餘寂靜如山。最後,場中隻剩下四個人。嶽飛站在原地,腰背挺得筆直,眼神堅定:“學生願追隨先生,繼續求學問道,習兵之理,習將之道。”種師道看著他,目光深沉,像是在看一把尚未出鞘的神兵,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

而歐陽林、秦嶽、秦梓蘇三人,則肩並著肩,默默立在一旁。要走了,卻誰都不舍得先開口。“舅父……”秦梓蘇輕輕喚了一聲,眼眶紅得像火燒雲,卻還是笑著,努力讓聲音平靜,“我們該回天下樓複命了。”種師道抬手,重重地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像曾無數次在沙場上鼓勵他們那樣,沉聲道:“去吧,去做你們該做的事。記住,不管身在何處,你們都是我老種門下的兵。”風聲呼嘯,旌旗烈烈。三人深深一禮,那一刻,仿佛天地都為這短暫的離彆而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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