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王添壽引著嶽飛與高蓮遠遠避開,身影漸漸消失不見。而此時,一隻腳“鏘鏘”踏上台階的王有財,卻被秦嶽突然而至的一腳猛然當胸踹中。這一腳毫無征兆,快狠準兼備,趁著王有財立足未穩之機,結結實實正中胸口。
秦嶽本就蓄意偷襲,心中料定此腳縱然不至骨斷筋折,也當將對方踹翻幾個跟鬥。豈料力道一出,竟似泥牛入海,消散得無影無蹤。更令他心底驟然一涼的,是王有財胸膛觸感竟非堅硬如鐵,反而柔軟詭異。隨即,一股巨大的吸力自胸前陡然生出,仿佛深淵吞噬,將秦嶽高抬的腿死死吸住。此刻他單腳立地,另一足卻似踏入泥沼,如何也收不回來。
抬眼望去,王有財臉上依舊掛著那抹淡淡的微笑,然而眉眼間卻毫無笑意。兩隻漆黑的瞳孔深邃幽冷,恍若無底深淵,似要將人的全部神魂一寸寸吸攝進去。
還不待王有財再有動作,歐陽林與秦梓蘇已然一左一右驟然欺身而上。
歐陽林腰間素心劍猛然出鞘,劍身甫一離鞘,寒光暴閃,帶著一聲脆烈的“鏘——”然響,在祠堂寂靜中回蕩不絕,仿佛機關猛然開啟。劍在手,他眼神陡然一厲,腕轉如風,平挽一朵劍花。隻見寒芒搖曳,劍影翻飛,霜華四散,仿佛一朵雪蓮瞬間綻放,淩厲劍勢隨之鼓蕩開來,直把祠堂前的空氣攪得呼嘯震動。
緊接著他屈膝半蹲,筋骨繃緊如弓,足下猛地一蹬,鞋底與青石板摩擦,迸出沙沙聲響,殘雪被卷起一片。他整個人一瞬間彈射而出,如離弦之矢,銳不可擋。真氣鼓蕩,玄功全力催動,內息如奔雷湧起,自腳底激蕩而生,沿著腿骨奔騰直走至腰胯。腰勁猛然一扭,脊柱擰轉,筋節崩張,內力蓄勢如潮。勁力再上傳至肩背,直貫手臂,終於在腕際驟然爆震。素心劍劍鋒霎時帶起滿身力道,勢若狂濤怒卷,疾斬而下,鋒芒直逼王有財咽喉要害。劍勢淩厲,快若驚鴻,寒意撲麵,尚未臨體,便已讓人心膽俱寒。
與此同時,秦梓蘇也早已探手入懷,鏢囊輕輕一抖,數枚穿雲鋼針在指間穩穩扣住。她雙目驟然寒光一閃,眉宇間英氣畢露,嬌聲喝道:“看鏢!”
喝聲脆烈,聲隨氣走,勁氣透指,鋼針應聲而發。隻見她手腕微抬,腕勁一顫,兩枚鋼針陡然激射而出。鏢出之瞬,勁風撕裂空氣,發出刺耳嘯聲,聲隨鏢行,呼嘯撲麵,疾若流星隕落。那兩枚鋼針是以陰手之勁送出,內力收斂不顯,卻在指尖暗暗蓄勢,待脫手時驟然爆發。它們軌跡刁鑽狠辣,不走正中,不取虛空,而是略略分開,前後交錯,仿佛兩條毒蛇吐信,徑直奔王有財雙目襲去。
刹那之間,劍光寒芒逼咽喉,鋼針破空射雙目,前後呼應,攻守相生。歐陽林劍勢堂堂正正,聲勢如雷霆萬鈞,直麵硬攻,仿佛雪嶺寒光一劍劈山;秦梓蘇卻以暗勁使針,狠辣無情,出手刁鑽狠絕,陰陽相合,快若電光火石。兩人合擊之下,空氣中似乎都凝結成冰,殺機森然,淩厲如霜刃撲麵,叫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秦嶽、歐陽林與秦梓蘇三人早在秦嶺一役便曾與土堂府兵交手,差點喪命,其凶險至今曆曆在目。他們清楚這些人除了那一套陰狠歹毒的“搬山鐵手”之外,尚有一身橫練硬功,刀槍不入,攻守兼備,最是難纏。但那橫練護體的功夫卻必須閉住氣脈方能運勁,一旦氣機受擾,立刻露出破綻。三人因此心中有數,這些年來勤學苦練,又得神兵在手,自忖若再遇上秦嶺之戰那般的府兵,必然手到擒來,再不會像當日那般險象環生。是以此刻對上傳說中的戊己土堂堂主,三人早已謀劃在先,暗中偷襲,雷霆一擊,誓要將其當場斃命。
卻不想王有財竟是不閃不避,麵對歐陽林削來的長劍,他反而神色安然,緩緩把頭微微揚起,姿態閒適得仿佛生怕歐陽林斬得不準一般,竟把咽喉要害大喇喇地暴露出來。歐陽林心中一喜,手中玉女素心劍削鐵如泥,鋒銳無比,凡俗兵刃隻要觸及劍鋒,必是嗤然斷折無疑。他自信這一劍下去,足可一劍封喉。誰料劍鋒斬落之時,觸感卻似劈在一層柔韌無比的厚革之上,既非鋼鐵的堅硬,又非血肉的脆弱,反倒軟得驚人,卻韌得駭人。隻聽得“嚓”地一聲,劍刃竟被生生阻住,未能刺透分毫,隻在王有財喉頭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劍鋒竟是被逼得滑開。
與此同時,秦梓蘇的兩枚穿雲鋼針已如流光般疾飛,對準王有財雙目直射而去。眼睛終究脆弱,王有財不敢硬接,但他仍未閃避,反在鋼針臨眼之際,神色不變,雙目一闔。隻聽“叮叮”兩聲脆響,鋼針已被他緊緊閉合的眼皮生生格擋,墜落在地,竟連眼角血痕都未曾留下。
三人早就聽長輩提起過,戊己土堂的堂主功夫深不可測,今日一見果然不虛。三人合力偷襲,本以為必能得手,誰料王有財竟不閃不避,舉重若輕之間便將三人攻勢儘數化解。幾下交鋒兔起鶻落,快若電光石火,他後腳尚未立穩,卻僅憑前腳千斤墜的功夫死死釘在台階之上。王有財心知此時立足未穩,稍有不慎便可能露出破綻,縱然橫練有成,亦難免馬高鐙短。念頭電轉,他胸膛猛然往內一吸,氣機蓄聚,緊接著往外一頂,一股先天真力驟然而發,宛若洪流決堤,硬生生將秦嶽崩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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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有財卻借勢一個後翻,衣袍在空中獵獵鼓蕩,穩穩落在祠堂前的空地。他整個人輕若鴻毛,輕飄飄的落在地上,竟然連地上的殘雪都沒有激起絲毫,就仿佛方才那猛烈的彈擊不是由他攻出來的一般,整個人雲淡風輕的站在地上。胖胖的身子竟然巍然如嶽,手中的兩支鐵膽的頻率沒有絲毫的改變,隨著他手指的轉動,掌心的兩支鐵膽發出輕微的嘩啦聲,先是聲音低微,但是在他內力的催動下,兩個鐵球發出的聲音竟然漸漸地如同怒潮一般,轟然作響。王有財的臉上的那副和善的微笑早已經消失不見,目光森冷,眉眼間透出幾分陰狠,仿佛隨時都會擇人而噬。片刻之後,他冷冷開口,聲音低沉而壓抑:“就沒有什麼想跟小老兒我解釋的嗎?”
秦嶽被他一崩彈飛,隻覺一股大力順著腿骨猛然直透而上,若是硬扛,隻怕腿骨立刻要寸寸斷裂。他心中一凜,不及多想,隻能順勢借著這一股崩勁,腳下一蹬,整個人往後倒飛而去。本以為在空中還能勉力控製身形,不料王有財出手詭異,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竟令他全身氣機儘數紊亂,四肢百骸仿佛被人鎖住一般,偏偏隻能平直往後飛去,竟無半點轉圜之力。
歐陽林見勢大駭,急忙飛身撲來,雙臂猛地一托,卻隻覺秦嶽身上攜帶著一股浩蕩巨力,如山洪決堤般洶湧而來,反震得他胸口發悶。歐陽林素來招式繁多,變化精巧,但他體質纖弱,自幼修習的內功心法又不全,雖說真氣綿長悠遠,卻終究不及秦嶽剛猛。一觸之下,竟被秦嶽身上的力道帶得身形一轉,不由自主地轉了半個圈,這才勉強將那股大力泄去。
秦嶽也正是借得這一抹之功,才得以在半空中喘得片刻。他手臂一探,猛然摘下背後的兩節玄獠斷芒槍,雙手一扣一搭,長槍合而為一。槍身未穩,祠堂空地已近在眼前,他槍尾猛地一點青石地麵,整個人借勢一個後翻,重重落下。噔、噔、噔連退三步,腳跟才算牢牢釘住,胸膛起伏不定,卻終究站穩。
秦嶽長槍在手,借著槍尾一點地麵,這才將王有財反震而來的霸道內力硬生生泄去,隻覺胸口一陣翻湧,悶得如同壓了一塊巨石,氣息滯塞,難受至極。他這才明白,方才那一擊自己已然受了不輕的內傷。隻是此時大敵當前,哪容得片刻退縮?他強自咬牙,硬提一口先天真氣,自丹田緩緩運起,勉力將胸中氣息鎮住。隨即身子一沉,腳下穩穩踏出一步,前手緊握槍身,後手牢牢攥緊槍尾,半弓探馬之勢,前腿含雞虛點,後腿撐實,腰胯鬆沉如山。忽地一聲暴喝,聲如雷霆,槍尖隨之微微上揚,仿佛蛟龍出淵,騰起欲飛,氣勢森然,將王有財的中門要害牢牢鎖住。他猛喝之下,隻覺胸中鬱結隨聲震散,悶氣頓消,神清氣爽,雙目怒張,凜凜然威風四溢,一股浩然正氣彌漫全身,這才覺得好受了許多。
另一邊,歐陽林麵色凝重,立於秦嶽身側,姿勢不丁不八,卻暗藏鋒芒。他劍身平舉,另一隻手卻掐著劍訣垂在身後,肩背緊繃,氣沉丹田。素心劍劍鋒閃爍,隨著他手腕輕顫,點點寒芒流轉不定,似靈蛇吐信,時而逼向王有財的雙目,時而逼住咽喉要穴,遊走於要害之間,叫人難以捉摸下招。他整個人身子如弦上之箭,氣機全貫,隻要敵人稍有破綻,便會雷霆萬鈞般爆發出手。
在秦嶽的另一側,秦梓蘇早已將十三節亮銀鞭輕輕抖開。隨著輕微的“嘩啦”聲響,一條長鞭宛若懶龍舒體,蜿蜒在她的掌中,被她提挾在身前。她腳下半弓半馬,身形低伏,雙足隨鞭身的震蕩微微探前半步,腳下生根,腰背一鬆一沉,勁力自脊柱貫注雙臂,直達鞭梢。右腕微抖,真氣灌入,十三節銀鞭節節相擊,錚然作響,如鐵蛇咬牙。長鞭隨之拉直,仿佛一條銀龍昂首騰空,鞭梢在空中細細顫動,映著森冷光芒,寒氣逼人,竟逼得人心頭一凜,不敢輕舉妄動。
三人凝神靜氣,穩立在祠堂的台階之上,居高臨下,目光一瞬不瞬地鎖定著空地上的王有財。王有財方才開口,聲音並不刻意陰狠,卻落在三人耳中,卻比厲喝更令人心悸,仿佛一字一句都敲在心頭,刺耳難當。這是他們平生第一次真正麵對江湖中超一流的高手,心底清楚,這一戰所遇,絕非尋常,乃是生平最為可怖的大敵。三人屏住呼吸,不敢移開半點視線,更不敢冒然開口,隻怕哪怕是眼珠微微一轉,亦或言語輕輕一吐,氣勢一卸,眼前這頭擇人而噬的猛獸便會順勢撲殺,將三人吞噬殆儘。
見到三人凝神戒備、不敢開口的模樣,王有財也並未真正動怒。他原本就未曾指望這幾人會老實回答自己,心裡清楚,不論麵前幾人究竟是什麼來曆,他們毀了戊己土堂這一事實已是板上釘釘,不容置疑。祠堂內的機關,每次開啟最多不過三刻,之後便會自動複位,如今卻已被這三人窺破了所在。既然破綻已現,便是絕不能讓他們活著離去。更何況,若是因此牽連到堂中密信,哪怕隻是一絲風聲傳出,將親王大人的機密泄露半分,自己也必將首當其衝,迎來親王的雷霆震怒。想到這裡,他心口仿佛壓下千斤巨石,冷汗順著脊背緩緩滑落,連汗毛都豎立了起來。王有財心頭驚懼,卻又被怒火催逼得越發陰狠,幾乎恨不得立時出手,將眼前三人碎屍萬段,以絕後患。
“嘿嘿,嘿嘿!”王有財忽然冷笑出聲,笑意陰沉,麵上卻越發顯得和顏悅色,仿佛一副慈厚的長者模樣,隻是那雙眼眸深處的陰狠殺機卻愈加熾烈。若是王添壽此刻在場,必然一眼便能認出——這正是王有財盛怒欲殺之時的神情。他慢慢地揉弄著掌中鐵膽,雙臂隨意垂落,腳步一抬一落,竟隻是緩緩向前走來。看似動作極為尋常,不急不徐,恰如一個肥碩員外飯後信步庭院,雲淡風輕,稀鬆平常。可落在秦嶽、歐陽林與秦梓蘇三人眼中,卻分明如同一頭橫行無忌、杵天踏地的凶獸,正一步步逼近,獠牙森然,氣勢驚人。
隨著王有財的腳步起落,一股森寒殺意驟然湧動,竟凝若實質,如驚濤駭浪般自祠堂前洶湧拍來,撲麵而至。三人自持的那點微弱氣勢,在這股殺機之下簡直不堪一擊,恍若風中殘燭,浪裡孤舟,隨時都要被吞沒。若非三人同心合力,勉力並肩而立,怕是此刻心神早已崩潰,掉頭便逃,連一絲抗衡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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