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種師道,天下樓……小小年紀便有此等造詣,已算難能可貴。放眼江湖,能與你們並論的年輕人,寥寥無幾。”王有財目光陰鷙,聲音不疾不徐,聽來竟似一位嚴師在訓斥弟子,仿佛方才那一番生死相搏,不過是弟子正在給老師演練武功一般。
他身形巍然不動,麵色沉穩如常,仿佛方才三人合力猛攻不過是小打小鬨,被他隨手揮散的風雨。然而隻有他自己心知肚明,先前那一刻,他已將畢生功力催至極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分毫不敢鬆懈。尤其是歐陽林那一掌輕飄飄印在後心,看似不痛不癢,飄飄如羽,實則內勁古怪非常,刹那間便令他氣血翻湧,胸口隱隱發悶。
退至一丈開外,他並未顯露半點狼狽,反而神色淡淡,仿佛是他主動抽身,不屑與三個後生多費口舌。事實上,他心底已暗暗慶幸——這三個少年到底稚嫩,功力雖不凡,合擊也有章法,卻少了老成勁旅的狠辣沉穩。若是他們膽大心細,再逼近一步,以軍陣合擊之勢綿延不絕,再加上那股怪力蠶食經脈,隻怕自己真要在此折戟沉沙。
短短瞬息之間,他已運轉玄功,將那股入體的怪力逼散化儘。臉上卻是古井無波,隻在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更顯的胸有成竹,高深莫測。眼神在三人身上一一掃過,似是漠然,實則心底已暗暗記下輕重緩急。最終,他的目光在歐陽林身上微微停留,又快速移開,眼底寒芒驟然一斂,如同毒蛇蓄勢欲噬。表麵上仍是輕描淡寫的冷笑,實則心中已暗下殺機:此子,是乃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定斬不饒。
王有財幾句話說得雲淡風輕,倒也真把歐陽林、秦嶽與秦梓蘇三人鎮住了。三人屏息凝立,不敢貿然上前。王有財心中略略鬆了口氣,他最忌憚的,正是三人拚命不要命地搶攻;若真如此,他縱然能勝,也必然要付出代價。此刻見他們果然停下,他的唇角慢慢浮起一抹笑意。
他的手臂輕輕抬起,把平日裡從不離手的兩個鐵膽大大方方的托在幾人麵前,漫不經心的隨意盤玩著,仿佛此時並不是在生死相搏,而是一個普通員外飯後消食一般輕鬆寫意。他目光淡淡掃過三人,口中卻緩緩說道:“娃娃們!要不是你們是種師道和天下樓的人,小老兒還真舍不得殺了你們。”
話音未落,他手腕陡然一抖,幾乎快得叫人看不清。掌中那一對鐵膽中的一個瞬息脫手,破空激射而出,帶著沉悶的勁風直撲三人麵門。王有財低喝一聲:“著!”聲音甫起,鐵膽已化作流星掣電,呼嘯而至。
三人猝不及防,隻見那隻鐵膽疾若流星,破空之聲尖銳刺耳,眨眼間已臨到麵門。歐陽林反應最快,素心劍驟然在手,寒光一閃,直劈而下,劍風呼嘯欲斬來敵。豈料這看似尋常的鐵膽之上竟附著著王有財渾厚的內力,鐵球在掌勁牽引下疾旋不休,生出一股詭異的牽扯之力,未及劍鋒相接,反倒牽得歐陽林整條手臂不由自主跟著旋轉。劍芒橫空,卻始終斬不下去,仿佛整個人的氣力都被那股旋勁牢牢吞沒。
秦嶽眼見不妙,心頭猛然一緊,他原本也未曾料到這枚巴掌大小的鐵膽竟能生出如此變化。隻見他當機立斷,猛地推開歐陽林,硬生生將他從鐵膽的吸力中解脫出來。緊跟著,他腳下驟然發力,重重一踢,斷芒槍“嗡”然蕩起,聲若龍吟。他左手探出,牢牢握住槍腰,腳步再變,左腳前踏為軸,整個人下蹲如弓,身形猛然橫掃而過,似一柄沉重的磨盤在地上劃開半圈。隨即右腳猛點,身形疾起,整個人如同一張強弓驟然反彈,槍勢暴起。
下一刻,長槍挾著雷霆怒嘯,槍攥在秦嶽掌中猛地抽飛而出,直迎那飛旋的鐵膽。槍勁與鐵球相撞,爆出一聲巨響,勁風四溢,激蕩得四周塵沙翻卷,石板地麵都被震得細細顫動,仿佛整座祠堂都要隨之搖撼。
卻不想那被抽飛的鐵球還未飛遠,王有財的另一隻鐵膽已然脫手而出,後發先至,速度之快竟在半空中追上前者。隻聽“轟”的一聲巨響,雙鐵膽在空中硬生生撞擊到了一起,爆出震耳欲聾的嗡鳴之聲,宛若金鐵交鳴,直震得四下空氣都跟著顫動。被撞在先的那一枚鐵膽猛然折彈,徑直砸向三人身後的祠堂牆壁。眼看那勢道,分明要將整麵牆轟得粉碎,可詭異的是,鐵膽觸壁隻發出一聲輕響,竟沒有半分崩裂之聲,反倒借勢疾速彈起,速度更盛如電,直取三人後腦而來。與此同時,另一枚鐵膽也在半空驟然變向,軌跡刁鑽狠辣,徑直衝向秦梓蘇的小腿。
秦梓蘇心頭一凜,哪敢任這鐵膽擊中自己要害?緊要關頭,腳尖一點,嬌軀騰空而起,身形一折,竟在半空中翻了個清麗無雙的後空翻。衣袂翻飛,姿態宛若仙子起舞,飄逸靈動之中卻帶著淩厲險絕。她腳掌幾乎擦著那疾衝而來的鐵膽掠過,險之又險,而手中亮銀鞭已隨身勢飛舞而出,猛地一卷,精準無比地裹向另一枚疾射而來的鐵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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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料這一裹之下,鞭身驟然劇震,秦梓蘇隻覺一股狂猛的螺旋勁力順著鞭身傳來,仿佛要將她整條手臂都一並扯走。亮銀鞭在掌中差點脫手而飛,她心中大駭,急切之間,空中硬生生換勢,一隻手猛然緊握鞭稍,另一隻手反手一帶,才勉強穩住了這股衝擊。勁力翻湧,雙臂微微發顫,虎口生疼,卻終於沒讓長鞭出手。
而就在她喘息未定之際,那枚被她辛苦裹開的鐵膽卻不知何時又借力回旋,竟飄飄然地重新落回了王有財掌中,如同靈蛇歸巢,任憑三人合力,也未能真正奪去分毫。
兩支鐵膽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在半空中盤旋翻飛,循環往複,軌跡怪誕莫測,快得幾乎讓人眼花繚亂。誰也看不清它們究竟是被拋出,還是自有靈性在空中遊走。那一收一放之間,勁力綿綿不絕,仿佛天地間有無形之線,牽扯著它們永不墜落。
歐陽林、秦嶽、秦梓蘇三人見勢不妙,隻能拚儘全力,劍光槍影與鞭影交錯,將前後左右的空隙填得密不透風。然而不論他們如何抽擊、如何封擋,鐵膽總能借著奇詭的旋轉勁力脫出纏繞,倏地飛返王有財的掌中。就好似這兩枚鐵球並非死物,而是活生生認主的凶禽妖獸,一旦脫手,終會循跡歸巢。
王有財則始終立在原地,不動不搖,神情冷漠從容,仿佛不過是閒庭信步間隨意把玩手中物什。他一旦腕力輕抖,兩枚鐵膽便如驚雷驟至,霎時逼得三人險象環生,倉皇化解。幾番交鋒之下,三人已是心頭發寒,愈發覺這老者可怖非常——區區兩顆鐵膽,便能布下無形的羅網,把他們死死困在其中,逼得招架狼狽,險死還生。
幾人又鬥了片刻,局勢愈發急促。忽然,王有財冷哼一聲,腕力驟抖,一枚鐵膽破空激射,直奔秦梓蘇麵門而來!秦梓蘇此時早已香汗淋漓,鬢發貼麵,氣息急促如絲。她才翻身避過上一擊,未及喘息,便見鐵膽帶著呼嘯風聲已臨眼前。她手中亮銀鞭尚未來得及完全抖開,隻能雙臂猛然一緊,死死握住鞭身,將其橫在胸前強行抵擋。
“嘡——!”一聲暴響,震徹耳膜,十三節亮銀鞭竟被生生震斷,碎裂的金屬節子四濺紛飛。秦梓蘇隻覺雙臂一麻,虎口巨疼,鋼鞭的殘骸已經脫手,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更駭人的是,那鐵膽去勢竟絲毫不減,依舊挾著無匹勁力,直直砸向她的麵門。
危急關頭,歐陽林幾乎不加思索,眼中寒光一閃,身形已疾掠而來。他猛地伸肩一撞,將秦梓蘇狠狠推開,力道之大,竟令她踉蹌翻倒在地。與此同時,素心劍驟然揮出,一條白練之間,他拚儘全力抖腕一挑,將那鐵膽險險撥開。
然而險境未解。王有財眼角森冷一閃,抖手之間,另一枚鐵膽破空而出,風聲呼嘯,與半空中那枚方才被撥開的鐵膽轟然相撞!隻聽“轟”的一聲巨響,火花迸射,兩枚鐵膽疾速反彈,瞬間化作兩道流星,左右齊飛,快若閃電,直逼歐陽林的雙鬢要害。
歐陽林此時人已在半空,身形無處借力,眼見避無可避,隻覺風聲驟烈,勁力森寒撲麵而來。他心中一凜,喉頭發緊,胸腔中似有烈火翻湧,卻知此刻再無還手之機。雙眼緩緩閉上,苦笑一聲:“吾命休矣!”
“唰——!”驟然之間,一股勁風貼麵劃過,猶如刀鋒拂皮,吹得歐陽林額前幾縷碎發猛地揚起。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待到驚魂初定,雙眼霍然睜開,眼前卻已出現了一條淩空飛舞的長綾。那綾色若雪,舞動間宛如天幕驟垂,橫亙在他與鐵球之間,硬生生擋下了那一記必殺之勢。
“留仙裙!”歐陽林心中轟然一震,驚懼與喜色一並湧上心頭。冷汗順著背脊流下,重衣濕透,冷風一吹,他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好!好得很!胭脂門的人也來了!”王有財麵色陰沉,雙眸中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驚疑,繼而冷笑著盯向秦梓蘇,厲聲喝罵。
原來在那一瞬,秦梓蘇的十三節亮銀鞭雖被震斷,她卻並未慌亂。纖腰一旋,雙臂輕抖,隻見貼身衣襟驟然飛卷,長袖化作雙綾激射而出,正是胭脂門的鎮門之寶——留仙裙。此物素來以玄妙機巧與剛柔並濟著稱,極難駕馭,平日她都以密藏之法,將之巧妙貼身收束,從不輕易顯露。若非鞭斷危急,她斷不肯在此時暴露此等底牌。
秦梓蘇雙臂一展,留仙裙的長袖如瀑瀉下,恰在鐵球呼嘯而至之際飛揚而出。那一瞬,她身隨袖走,腰胯一震,手腕一抖,水袖疾甩而出,淩空一卷,恰似匹練橫掃,正麵迎上鐵球。空氣裡驟然一聲悶響,鐵球勁力被卸開數分,原本筆直的來勢生生被帶歪。
她眼神冷厲,雙臂再收,水袖如蛇回身,猛然一卷,將鐵球反震的餘勢硬生生扯開。袖梢貼著鐵球飛旋,旋即猛然一甩,竟似漩渦卷流,將那股回衝之力卸散開來。鐵球在她袖下明明還在滴溜亂轉,卻失了原本直撲的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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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跟著,她身形旋轉,素腕高揚,袖影豎起,直劈而下。長袖在空中繃直,宛若重刃劈落,硬生生壓在鐵球翻飛的軌跡上。隻聽“當”的一聲悶響,鐵球被這一劈逼得軌跡陡斜,險險擦過她的肩側。
未及喘息,她的雙袖已然翻卷成圈,身影宛若遊龍盤繞。白綾環環纏繞,把鐵球在空中的回旋之勢儘數引入,形成一個層層疊疊的套圈。鐵球縱然強橫,在這套圈裡卻好似困獸,被牽得頓了一頓。
她手腕忽地一抖,袖影四散飛開,宛若繁花驟然綻放。鐵球被撥得一瞬失勢,砸向旁側,勁道散亂。就在這空隙,她腰胯一沉,雙袖猛衝而出,一前一後,直逼鐵球。袖梢在半空繃直,仿佛雙劍齊出,硬生生將鐵球逼停在空中,繼而抖腕一帶,順勢將其推偏。
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起收轉合間沒有半點停滯。原本淩厲無匹的鐵球在她袖下反倒如木葉隨風,被牽、被引、被卸、被撥。秦梓蘇衣袂翻飛,身影翩若驚鴻,表麵似舞姿曼妙,實則殺機森冷。留仙裙每一次揮舞,都與鐵球正麵角力,每一次收放,都把勁力引走化散。到得此刻,她已將胭脂門的至柔之技化為至剛,將王有財的鐵膽硬生生逼得難以直進,緊跟著百煉鋼又成繞指柔,長袖收回隻是,兩個鐵球好端端的被她托在了掌中。
“好!好!”王有財的臉色終於第一次陰沉下來。錦綺流光舞乃是胭脂門的鎮門絕技,他又怎會不識?這套武功柔中帶剛,正是自己這套鐵膽功的天生克星。他心中殺機翻滾,原以為憑借兩枚鐵膽便能輕易鎮壓三人,如貓戲鼠般儘情折磨,再擇機收命,誰知局勢驟然逆轉。先是天下樓的詭秘劍法,再是胭脂門的至柔之舞,如今一並現身。小小一個王家村,竟彙聚了如此多的少年才俊,活生生將他逼入險地。
他緩緩抬起雙掌,掌心漆黑如墨,宛若濃夜凝成。掌緣泛著幽冷的暗光,帶著骨斷筋折、血肉崩裂的狠毒氣息。空氣隨之凝滯,殺機彌漫,似乎隻要掌風一吐,便能摧毀一切。王有財神情冷峻,額角微跳,整個人就像一尊山嶽般的凶煞。
然而,就在他欲要發力的一瞬,背後忽然傳來衣袂破空之聲,“嘩啦”一響,如雷霆壓頂,直震人心。嶽飛與高蓮已從暗影中逼近,快步而至,步履鏗鏘,鋒芒畢露。嶽飛一襲勁裝,麵色冷峻,雙眸炯炯如炬,周身透著一股正氣凜然的肅殺之意;高蓮長鞭在手,眉宇間寒光畢露,身姿清冷,殺機潛伏。二人一前一後,恰似雙刃齊出,將他最後的退路儘數斬斷。
至此,五人環繞,鋒芒交織,宛若鐵桶一般將王有財牢牢困鎖在垓心之中。天地間的氣息似也隨之緊縮,殺意與壓迫感不斷疊加,仿佛無形的大網一點點收攏,將這位戊己土堂的堂主逼得連呼吸都顯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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