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緩步走出宮門,望著楊寰匆匆遠去的身影,心中略覺沉重。
這一步落子確實急了些,但並非全無益處。
至少打亂了對方陣腳,逼得他們在慌亂中暴露了不少底細。
待下次出手時,阻力必然減輕,勝算也會隨之提升。
縱然他們之後會設法應對,可世間之事,常以攻代守最為有效。
任其籌謀再密,也難防主動出擊的雷霆之勢。
況且從他們如此激烈的反應來看,要根除江南積弊,恐怕非他不可。
暫且容他們多逍遙些時日,等到南巡之日,自會讓眾人明白何為天子之威,挑戰皇權又將付出何種代價。
正思忖間,年輕的曹變蛟從偏殿走出,見皇帝獨自佇立,神情凝重,連忙上前跪拜行禮,隨即問道:
“陛下可是憂心遼東的建奴?”
他在叔父曹文詔軍中長大,對邊關戰事耳濡目染,自然清楚建奴之患。
他也明白,陛下將他帶入宮中,安排馬祥麟傳授武藝,親授兵法韜略,便是有意將他鍛造成一名真正的將才。
“深更半夜不歇息,在宮裡亂走什麼?”
朱由校見到這個比自己小幾歲、卻如兄弟般親近的少年,臉上頓時浮起笑意。
彆的不說,自從這小子進宮,冷清沉悶的皇宮總算多了幾分生氣。
至少有人敢直言肺腑,也敢同他玩笑打鬨了。
“臣心中清醒,睡意全無,便想出來透透氣。”曹變蛟挺直腰板,“若陛下憂慮建奴猖獗,實無須掛懷。待臣再長幾歲,披甲上陣之日,定取那老奴首領首級,獻於殿前!”
“老奴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盤踞遼東的賊寇罷了。”曹變蛟昂首挺胸,語氣中滿是不屑。
“去歇著吧,取他首級這種事,哪輪得到你插手?朝廷那麼多將官,難道還缺你這小子?”
“陛下這話可就不對了。”曹變蛟眉頭一皺,“臣年紀雖輕,但力氣過人,刀法也遠超同齡之人。況且,陛下自己也不過十八之齡,稱我為孩童,未免有些不妥。”
話音未落,他轉身就走,腳步飛快地朝偏殿奔去,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他知道,若再磨蹭片刻,少不得又要挨上一頓責罰。
朱由校望著那道疾馳而去的身影,嘴角微揚。
這孩子心性純直,言行皆發自肺腑,倒讓他心中生出幾分暖意。
他輕輕搖頭,緩步返回寢宮。
剛入乾清宮,尚未寬衣,北鎮撫司緹騎千戶便匆匆趕來,手中捧著來自山西的緊急奏報。
在宣大總督陳奇諭、巡撫王三善與右布政使孫傳庭的協同之下,許顯純對晉商的查抄行動進展神速。
短短十餘日,所有田產、宅邸、倉廩、商鋪悉數查封,無一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