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宮。
朱允熥的生活,又歸於平靜,也歸於孤獨。
他住的小院,是東宮最偏僻的一處,隻有三間屋子。
一間臥房,一間廚房,還有一個侍女。
他心裡清楚。
從小到大,他都不受父親寵愛。
後來懂事了些,才明白,母親是因為生他而去世,父親一直無法釋懷。
所以,雖為皇子,他心中總藏著自卑。
小時候還好,有哥哥在身邊陪他、護他。
可自從大哥離開,奶奶也離世後。
他就再也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
隻能靠看雜書、算題、解棋局來打發時間。
今晚,他沒告訴任何人一件事。
他之所以鼓起勇氣,在眾人麵前解答前兩題。
不是為了引起注意。
而是,他無意中聽到了爺爺和父親的談話。
“大哥!”
朱允熥走到書桌旁。
將一個布滿灰塵的木箱搬上桌麵。
他從頸間輕輕摘下一枚貼身珍藏的鑰匙。
清脆的聲響劃破寂靜。
箱子應聲而開。
一抹小小的木雕身影靜靜躺在其中!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夜,八歲的兄長將他悄悄喚至床前,把最珍愛的玩偶交到他手中。
兄長臉上布滿痛楚,
卻努力擠出一抹微笑,望向眼前那個隻探出小腦袋、眼中滿是淚水的孩子。
“允熥,彆哭!”
“以後……它就是哥哥,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回憶至此,
朱允熥竭力壓住哽咽,指節泛白,低頭不語,發絲遮住麵容。
淚珠不斷墜落,暈開在桌麵。
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的是——
他聽見了!
儘管爺爺與父親始終避談那個話題。
但他寧願相信!
“大哥……也許還活著!”
他咬牙壓抑著抽泣,雙手緊扣桌沿,身體微微顫抖!
仿佛在回應一個時辰前,在群臣麵前開口時的不安與驚惶。
“朱允熥,你能不能稍微有點用!”
“哪怕一次也好!!”
桃園空間中,
正專注修煉“造夢術”的朱雄英忽然輕咦一聲。
“奇怪,怎麼有種若有若無的牽引感?”
他本能地感知,心念一動。
前方虛空中,浮現一幅畫麵。
畫麵裡,少年雙手撐桌,凝視著桌上的木盒,淚珠不斷滑落。
而那股牽引感,正是從木盒內傳出。
“是一個木雕?”
“看起來……有點像我!”
朱雄英正疑惑,
係統聲音適時響起。
【宿主幼時親近之物,可增強造夢術對目標的影響!】
“哦?”
“還有這講究?”
【造夢術本質是精神波動的引導,宿主年少時長期陪伴的自身雕像,帶有宿主的精神印記,會自然增強效果!】
“原來如此。”
朱雄英恍然。
隨即,他聽見畫麵中少年低聲呢喃。
他眼神微動,流露出一絲溫柔。
“也罷。”
“原本打算去老爺子夢中點撥一二。”
“不過一個初中數學題,若真被彆人解了,反倒麻煩。”
他清楚,比起前麵幾個問題,這個問題其實最簡單。
隻要理清邏輯主線,答案自然浮現。
百官之所以遲遲未答,
一是因為大明術數早已式微。
除了一些商賈學習珠算之外,士大夫多專注於四書五經,多年官場早已將術算拋諸腦後。
二是前麵的問題太過離奇古怪,讓眾人思維混亂。
他們思考問題時,總喜歡咬文嚼字,試圖另辟蹊徑。
等真正明白路程、時間和速度之間的關係,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與其等人自己悟出來,不如現在點撥一下。
畢竟,是自家親弟弟。
算是一次破例吧。
想到這,他望向朱允熥的眼神變了。
“罷了,我親自走一趟。”
……
東宮,臨近西院的一處冷清角落。
朱允熥趴在案前,提著毛筆反複演算,已經寫了好幾個時辰。
終於。
不知過了多久,他疲憊地靠在椅子上。
“還是不行,兩人相向而行,狗來回奔跑,到底跑了多少?”
“怎麼算都不對,明明感覺快明白了……”
朱允熥喃喃自語,眉頭緊鎖。
或許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