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朱樉也撓了撓頭，笑著開口：“爹，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有些想法。”
“說！都給我講講！”
老爺子心裡清楚，這些兒子，個個都有自己的主意。
他向來不壓製他們說話，“今天是家裡人商量事，你們儘管說，我不會生氣。”
“不過……等我找到那丹藥，先把你們沐大哥救回來。”
“到時候，趁著各地王爺都來京城，哼！他們很多人，恐怕就是衝著這三策來的。”
“那時就不是家事，而是王爺們要逼宮了！”
朱棢臉色一沉，知道這話說出口，就是動真格的了。
“第一，地方上的勢力難搞。正如您所說，士紳和大戶肯定不樂意，他們會散布謠言，說朝廷不僅收糧，還搶錢，老百姓也就不會支持。”
“清查土地時，這些人也不會配合，政策就卡在那兒動不了。”
“對！”朱標點頭，“現在各地報上來的問題，大多都卡在這兒。”
朱棢繼續道：“第二，大明還是靠種地吃飯，就算把糧食稅改成銀錢稅，百姓手裡也沒那麼多錢。就算您設立征糧司，壓住糧價，讓百姓用糧食換錢交稅。”
“但征糧司往各地糧倉運糧，本身就要花不少人力物力。”
“這樣一來，問題還是沒解決。”
“那第三呢？”老爺子問。
“我來說第三點。”秦王朱樉臉色也沉了下來。
“爹，問題還是出在太快了。你要是先在南直隸試點，等百姓看到真能得好處，才會願意配合。”
“但現在……各地都亂成一鍋粥了！一點小事都能鬨出大動靜，烏煙瘴氣。”
“不隻是士紳反對，咱的兄弟們也會急。”
“說到底，你的兒子們也不支持。”
聽著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老爺子從這幾個最信任的兒子眼中，看出了他們對新政隱隱的懷疑和不看好。
“哈哈……”
忽然！
老爺子站起身來，放聲大笑。
“你們覺得我步子邁得太急了？”老爺子望著幾個兒子，見他們頻頻點頭，連朱標都沉默不語，隻有馬皇後靜靜站著，沒說話。
他突然又笑了，笑聲粗獷，帶著點沙啞。
笑聲漸漸低沉，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似的。
“不是我走得太快……”老爺子頓了頓，聲音低啞，“是我沒時間了。”
“我老了。”
三個字落地，空氣仿佛都沉了下來。
朱標眼眶瞬間紅了，他讀懂了父親話裡的沉重。
馬皇後也輕輕歎了口氣，眼裡閃過一絲心疼。
老爺子咬牙道：“曆代帝王，隻有開國之主，才能真正翻天覆地。”
“先得有吞天下的野心！”
“再得有重塑萬民命運的膽魄！”
“你們問我急不急？”老爺子反問，“我當然急！”
“可我更明白——”
“我要是不做，後麵的人未必敢做！”
朱標低頭，淚水幾乎要滾落。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父親曾握著一根布滿尖刺的藤條，告訴他：“等我把天下的刺全都拔乾淨了，才會把這江山交給你。”
那一刻，他隻覺胸口發燙，情緒翻湧，幾乎站不穩。
老爺子沉聲道：“所以，我今天就明說了。”
“最近這些事，你們少插手。”
“做咱的兒子，我不虧待你們。”
“但你們也彆忘了，我是你們的爹！”
他目光一冷，落在朱樉、朱棡身上。
“我還活著，你們就敢背地裡鬨騰。”
“我要是不在了，你們還不知道能翻出多大的浪！”
“所以我現在，就等著看，誰跳得最高！”
“還有，老二……”
老爺子忽然盯著朱樉。
“爹。”朱樉低聲應道，語氣裡透著不安。
老爺子嘴角一揚，浮起一抹冷笑。
“有沒有想過……”
“去南邊走一走？”
話音一落，幾人齊刷刷轉頭，震驚地看著老爺子。
馬皇後臉色驟變，心裡咯噔一下。
她似乎猜到了什麼，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重八，你想乾什麼？”
老爺子神情一變，眼中閃過一抹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