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退下後,朱標望著那瘦小背影,心如刀割。
他幾度欲言,終歸沉默,隻化作一聲沉重歎息。
朱元璋看在眼中。
“怎麼?嫌咱太狠?”
“還是覺得,對允炆不公?”
朱標嘴角微揚,笑容苦澀:“他到底年少,做父親的也沒儘到勸誡之責,這些日子忙於政務……”
他剛要開口,卻被老人抬手止住。
“有些事必須當機立斷。允炆近來行事愈發放縱,我們提出封王之事,正是敲打他的機會。”
“況且,並未要求允炆立刻赴任。”
“隻要能讓他收斂些時日,後續局麵便會順暢許多。”朱元璋說完,輕輕擺了擺手。
“這些暫且擱下,談點彆的。”
“高麗那邊朝堂爭執不下,不必急於定論。改日召詹徽、茹瑞、傅友德、藍玉前來,聽他們怎麼說。再結合老四的看法,一並權衡。”
“眼下先冷著,等議妥了再行動。”
朱標頷首。
這正合他心中所想。
天下豈有這般便宜的事?
先前你們一再占儘好處,如今陷入困境,便急忙低頭求和?
可以。
但高麗的命脈,始終要握在大明手中。
你們內部爭鬥得越烈,大明的地位就越穩。
老爺子的盤算很清晰——他正等待一個臨界點,等到對方耗儘力氣,再亮出底牌。
依朱標的判斷,最終仍會交由老四相機而行。
“高麗的事,就先這樣定下。”
“眼下最緊要的,是新學的推行。”
“方才也講過,新學若要紮根,必先讓百姓知曉它究竟是何物。”
“憑道理說服人,靠事實驗證它。”
說著,朱元璋那雙曆經風霜的眼睛,緩緩落在朱允熥臉上。
“允熥,你大哥顯然有意栽培你在這一途上。”
“若你真有興趣。”
“接下來,便該由你去完成那些實證。”
“咱早說過,在大眾尚不明白之時,反對之聲必然洶湧。更有國子監士子、各地學子,乃至諸多大儒心存疑慮。”
“要想讓新學昌盛於世,必須先凝聚一批誌同道合之人。”
“未來大明的新學,將以此為核心生長。”
話到此處,他似忽然想起什麼。
“對了,明年四月便是科舉之期。”
“三年一次的大考,曆來牽動朝野。”
他神色凝重,“屆時四方才俊雲集京城,質疑與阻撓必將如潮水般湧來。”
“你們在這幾個月內。”
“至少要拿出能壓住陣腳的新學成果!”
朱允熥立即應聲:“皇爺爺,我明白!”
“可要做出切實的例子,單靠一人之力絕難達成。您剛才提到,可由父親牽頭組建新學團體?”
“那這個組織,叫什麼名字為好?”
老人沉默片刻,緩緩開口:
“既然是大明新學的開端。”
“而咱家大孫又說過:‘新學,乃明悟天地存在的規律’。”
“格物致知,探求世間本源!”
話音未落,他眼中驟然閃出光亮。
“在大孫還未麵世之時。”
“不如暫且定名為……”
“格物院!”
......
朱允炆記不清自己是如何離開謹身殿的。
隻依稀記得返回東宮的路上,雙腿如踏雲霧,頭腦空蕩無物。
腦海之中,反複回響著那兩個字——
“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