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那一句“隨時可以拿去”,讓周圍鼎沸的人聲都為之一靜。
小六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走上前,沒有官爺的派頭,隻是像個大哥一樣,重重拍了拍李信瘦削的肩膀,那力道讓李信的身子晃了晃,卻站得更直了。
“好小子,有種。”小六子湊到他耳邊,壓低了聲音,“你妹妹的病,大人也記著呢。進了營,管保給你找郎中瞧瞧。”
李信的眼睛猛地一亮,那裡麵瞬間燃起的火焰,比任何承諾都更能灼燒人心。他沒有再說話,隻是深深地看了小六子一眼,然後退回人群,將這個消息告訴了自己那麵色蠟黃的妹妹。少女的眼中,也泛起了一絲久違的神采。
招募的場麵雖然火爆,卻不混亂。小六子扯著嗓子設立了簡單的規矩,想報名的,十人一隊,自己推舉個隊長出來,到他麵前登記。這看似簡單的一步,卻是一場無形的篩選。那些自私自利、毫無威信的人,根本拉不起一支隊伍。而能被眾人推舉出來的,大多是像之前那個組織青壯保護老幼的漢子一樣,在流民中素有聲望、為人公道之人。
幾個平日裡橫行霸道、搶掠成性的地痞流氓,也想混水摸魚,拉扯著幾個人湊到跟前。小六子眼皮都沒抬,隻是對他身邊一個不起眼的錦衣衛使了個眼色。那名錦衣衛悄無聲息地走到一個正唾沫橫飛吹噓自己當年勇的潑皮身後,低聲說了句什麼。那潑皮的臉色瞬間煞白,像是見了鬼一般,哆嗦著嘴唇,一句話不敢多說,灰溜溜地鑽回了人群。
這一手,讓所有人都看得分明。這位林大人,不僅有菩薩心腸,更有雷霆手段。他的人,早就把這流民營裡誰是人誰是鬼,摸得一清二楚。想蒙混過關,門兒都沒有。
經過一個下午的篩選,小六子最終挑出了三百名青壯。這些人,加上他們的家小,總共近千人。
夜幕降臨,當永定門外的流民營再次陷入死寂時,這近千人,在錦衣衛的引導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片他們賴以為生的地獄。沒有人聲,隻有衣物的摩擦聲和壓抑的腳步聲。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臉上都帶著一種混合了期盼、茫然與恐懼的複雜神情。他們要去哪裡?未來會怎樣?那個年輕的林校尉,真的會兌現他的承諾嗎?
隊伍在黑暗中行進了近兩個時辰,直到雙腿都開始發軟,才終於在一片連綿的丘陵前停下。借著火把的光,他們看到了一條通往山林深處的小徑。
“都跟緊了,彆掉隊!後麵可有狼!”一名錦衣衛冷冷地喝道,讓隊伍裡的人心頭一緊,下意識地靠得更近了些。
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穿過一片密林,眼前豁然開朗。一座巨大的、廢棄的營寨,靜靜地臥在山坳的懷抱中,在火光下投射出巨大的陰影。寨牆雖然破敗,但輪廓猶在;營房雖然傾頹,但骨架尚存。一股蒼涼而雄渾的氣息,撲麵而來。
“這……這是……”有人發出了驚疑不定的聲音。
“這就是你們的新家!”小六子站在一塊高石上,聲音在山穀中回蕩,“我知道,這地方現在看著像個鬼窩。但它有牆,能擋風!有屋頂,能遮雨!有井,能喝上乾淨水!這就比睡在大馬路上強一百倍!”
流民們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許多人眼中流露出失望。他們想象中的安身之所,至少也該是整潔的屋舍,而不是這片廢墟。
小六子將眾人的神情儘收眼底,他嘿嘿一笑:“怎麼,嫌棄了?告訴你們,林大人給你們的,不是一個現成的家,是一個能親手建起家的機會!”
他指著不遠處堆積如山的工具:“看到那些鋤頭、斧子、鋸子了嗎?大人說了,從今天起,你們不再是等著彆人施舍的流民!你們是這‘新生營’的第一批主人!”
“想住得舒服,就自己動手修!想晚上睡得安穩,就自己動手把寨牆壘起來!今晚,按隊分房,自己打掃!哪個隊最快把營房收拾乾淨,能住人了,晚飯加一勺肉!管他娘的吃到撐!”
“新生營”三個字,像一道電流,擊中了許多人麻木的神經。而那句“加一勺肉”,則像是一把火,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熱情。
饑餓是最好的鞭策。這些在底層掙紮求生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氣和韌性。當生存的希望與實實在在的利益掛鉤時,他們身體裡潛藏的能量,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都愣著乾嘛!動手啊!”那個被推舉為隊長的壯漢第一個反應過來,吼了一嗓子,帶著他的隊員就衝向了工具堆。
人群像是炸開的鍋,瞬間沸騰了。
他們不再茫然,不再猶豫。男人們拿起工具,開始清理倒塌的木料和瘋長的雜草。女人們則找來掃帚,開始打掃那些積滿灰塵的營房。就連半大的孩子們,也學著大人的樣子,用小手搬運著碎石。
整個營地,從一片死寂的廢墟,變成了一個熱火朝天的工地。
而那些錦衣衛,也做出了讓所有流民都匪夷所思的舉動。他們沒有像監工一樣,抱著刀站在一旁嗬斥,反而脫下了飛魚服的外袍,露出了裡麵的勁裝,也加入了勞動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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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錦衣衛,正手把手地教一個年輕人如何用鋸子才能更省力。另一個,則和幾個漢子一起,嘿呦嘿呦地抬著一根巨大的房梁。他們的臉上沒有絲毫嫌棄,動作乾練而高效。
李信將妹妹安頓在一處避風的牆角,自己則像一頭不知疲倦的牛,加入了最繁重的修補寨牆的工作中。他一個人扛著一塊需要兩人才能搬動的石頭,腳步沉穩,汗水浸透了他的後背,他卻渾然不覺。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官爺。在永定門外,他們是高高在上的執法者,眼神冷得像刀。可在這裡,他們卻像是……像是鄰家的兄長,會跟你一起乾活,會告訴你怎樣才能把活乾好。
這種感覺太陌生了,陌生到讓他感到一絲不真實。但手中的石頭是真實的,額頭的汗水是真實的,不遠處,大鍋裡飄來的,越來越濃鬱的肉粥香氣,也是無比真實的。
夜深了,營地中央燃起了幾堆巨大的篝火。第一批收拾好營房的隊伍,歡呼著領到了他們的晚餐。滿滿一大碗濃稠的米粥,上麵還真的澆了一勺香噴噴的肉臊子。
一個漢子端著碗,手抖得厲害。他沒有立刻吃,而是先跑回自己的營房,用勺子小心地舀了一大口,喂給了自己的婆娘。那婆娘吃了一口,眼淚就下來了,不是苦的,是甜的。
沒有哄搶,沒有推搡。所有人,都靜靜地坐在火堆旁,捧著那碗在過去連做夢都不敢想的肉粥,小口小口地吃著。很多人都在流淚,卻沒有人發出聲音。那是一種被壓抑了太久的、無聲的宣泄。
他們吃下的,不僅僅是糧食,更是一種叫做“尊嚴”和“希望”的東西。他們是通過自己的勞動,換來了這碗飯。他們不再是卑微的乞討者,他們是靠自己雙手吃飯的……人。
山坳的高坡上,林淵靜靜地站著,夜風吹動著他的衣角。他俯瞰著下方那一片溫暖的火光,以及火光中,那些安靜吃飯的身影。那些人的眼神,已經和白天在永定門外時,截然不同。
瘋狂和貪婪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踏實和安寧。
小六子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後,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臉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大人,這些都是好莊稼苗子,隻要給水給肥,就能長成一片好莊稼。”
“還不夠。”林淵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光能長成莊稼還不夠,莊稼地裡,長不出能殺人的刀。”
他轉過身,看著小六子:“秩序,隻是第一步。他們現在敬畏的,是能讓他們吃飽飯的我。我要讓他們敬畏的,是規矩本身。”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從明天開始,立下營規。凡偷盜、鬥毆、奸淫者,第一次,鞭二十。第二次,斬。凡不聽號令,消極怠工者,扣罰口糧。凡訓練優異,積極上進者,賞錢,賞肉。”
“告訴他們,這裡不養閒人,更不養廢物。”
林淵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溫暖的營地,眼中卻沒有絲毫溫情,隻有一片冷靜的藍圖。
“這座新生營,不僅要讓他們活下來,更要讓他們脫胎換骨,變成一把……能為我所用的,最鋒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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