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們看著那座至少有五六裡遠、幾乎是直上直下的山頭,又摸了摸自己剛剛塞滿肉粥、沉甸甸的肚子,臉都綠了。
“大人,這……這才剛吃飽……”有人小聲地嘀咕。
林淵的目光落在了那個說話的人身上,那眼神很平靜,卻讓那人瞬間閉上了嘴,冷汗涔涔而下。
“或者,你們現在就可以退出。”林淵環視眾人,“回到永定門外,繼續去當你們的流民。我絕不阻攔。”
沒有人動。退出?開什麼玩笑!他們已經嘗到了肉粥的滋味,見識到了希望的模樣,誰還願意回到那個連餿飯都吃不上的地獄?
“跑!”牛大膽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怒吼一聲,拔腿就朝著山頭衝了過去。他那壯碩的身體,因為吃得太飽,跑起來的樣子顯得有些滑稽,像一頭笨拙的熊。
有人帶頭,其他人也紛紛咬著牙,邁開了沉重的雙腿。
一場殘酷的淘汰賽,就此拉開序幕。
剛吃飽就進行劇烈運動,那種滋味簡直生不如死。許多人跑出沒多遠,就感覺胃裡翻江倒海,剛才吃下去的肉粥仿佛要從喉嚨裡湧出來。
李信也跑在人群中。他咬著牙,調整著呼吸。他不像牛大膽那樣一開始就猛衝,而是保持著一個不快不慢的速度。他知道,這是一場耐力的比拚,誰能堅持到最後,誰才是贏家。
上山的路,比想象中更難走。遍地都是碎石和荊棘,一不小心就會摔倒。有人摔得頭破血流,有人被荊棘劃破了褲腿,但沒有人停下。因為他們知道,停下,就意味著失去那碗來之不易的午飯。
林淵和小六子就站在起點,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大人,您這招可真夠損的。”小六子嘿嘿笑道,“剛給個甜棗,立馬就上大棒。這幫小子,怕是要恨死您了。”
“我不需要他們愛戴我,隻需要他們畏懼我,服從我。”林淵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著,“我要的不是一群烏合之眾,我要的是一把刀。刀,是不需要感情的。”
一個多時辰後,終於有人從山上連滾帶爬地跑了回來。是牛大膽。他渾身是土,臉上被劃了好幾道口子,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像個破風箱。他一衝過終點,就直接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卻咧開嘴,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李信是第十個回來的。他的臉色蒼白,嘴唇發紫,汗水浸透了衣衫,但他依然站得筆直,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懈怠。
當最後一名通過終點時,五十個名額早已被占滿。那些落在後麵的人,一個個癱在地上,臉上寫滿了絕望和懊悔。
林淵走到通過考驗的二百六十二人麵前。他們一個個東倒西歪,狼狽不堪,但眼神裡,卻多了一絲不一樣的東西。那是通過了考驗,戰勝了自我的驕傲。
“恭喜你們,保住了自己的午飯。”林淵的語氣依舊平淡,“從現在起,你們,就是‘新生營’的第一批兵。”
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身就走。
小六子則走上前,清了清嗓子,臉上掛著惡魔般的笑容:“恭喜各位爺,從流民,升級成了大頭兵。現在,我,小六t子,就是你們的頭兒。我身後的這幾位,是你們的教官。”
他指著那幾名沉默的錦衣衛。
“在新生營,你們沒有名字,隻有編號!你們的過去,你們的身份,全都給老子忘乾淨!你們現在,就是一堆等著被捏成形的爛泥!”
“你們的第一課,現在開始!”小六子指著空地,“站好!挺胸,收腹,抬頭!兩個時辰,誰敢動一下,午飯,晚飯,就都沒了!”
剛剛還沉浸在通過考驗的喜悅中的眾人,瞬間被打入了地獄。他們拖著幾乎要散架的身體,在教官的嗬斥下,歪歪扭扭地站成了一個方陣。
烈日當空,沒有一絲風。
汗水從他們的額頭滑落,流進眼睛裡,又澀又痛。肌肉因為疲勞和僵硬,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胃裡的肉粥早已消化殆儘,新的饑餓感伴隨著疲憊,瘋狂地侵襲著他們的意誌。
這已經不是身體上的折磨了,更是一種精神上的煎熬。
小六子拿著一根藤條,在隊伍裡來回踱步,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
“怎麼?腿軟了?想當初你們跪在地上要飯的時候,可比這站得穩當多了!”
“瞅你那慫樣,腰都挺不直,還想當地主?回你老家種紅薯去吧!”
他的話,像一根根針,刺在這些人的心上。羞辱,憤怒,不甘,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卻又不敢發作。
一個時辰過去,已經有人開始搖搖欲墜。
終於,一個看起來最瘦弱的年輕人,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六子停下腳步,走到那人身邊,用腳尖踢了踢,見沒反應,他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變得愈發冰冷。
他沒有去扶那個人,而是抬起頭,看向隊列中那些同樣在苦苦支撐,眼神中流露出同情和動搖的其他人。
“很好。”小六子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看來,有人想替大家試試,咱們新生營的第一條規矩,到底有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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