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城外那片黑色的海洋。
他看到了,那麵在無數旗幟中最為醒目,也最為刺眼的,“闖”字大旗。
那就是李自成。
一個米脂的驛卒,一個他從未放在眼裡的流寇,如今,卻帶著幾十萬大軍,打到了他的家門口,要來取他的江山,要來要他的性命。
何其荒唐。
何其諷刺。
崇禎的手,死死地摳住城牆的磚縫,指甲因為用力而迸裂,滲出血絲,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
他想起了皇太極,想起了張獻忠,想起了天災,想起了黨爭……一幕幕,一樁樁,都是讓他焦頭爛額的麻煩。他像一個疲於奔命的救火隊員,撲滅了東邊的火,西邊又冒起了濃煙。他以為自己已經儘力了,他宵衣旰食,他勤於政事,他甚至殺了魏忠賢,平了閹黨,他自認不輸於太祖、成祖之後的任何一位先帝。
可為什麼,為什麼換來的,卻是這般田地?
風更大了,吹得他身上的龍袍獵獵作響。那寬大的袍袖,此刻感覺空蕩蕩的,就像他這空蕩蕩的朝堂,空蕩蕩的國庫,和他這顆空蕩蕩的心。
忽然,一個念頭,像一根燒紅的鐵針,猛地刺入他的腦海。
林淵。
那個年輕人,那個眼神裡總是帶著一股他看不懂的平靜,卻總能給他帶來驚喜的錦衣衛。
他去哪了?
哦,對了。他去江南了。
去清剿什麼“流寇餘孽”。
崇禎的嘴角,不受控製地牽動了一下,那是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會流竄到江南的隱患,為了那一番聽起來慷慨激昂、忠心耿耿的陳詞,親手寫下了聖旨,將自己手中最後一把,也是最鋒利的一把刀,送去了千裡之外。
而現在,真正的,足以將他連同整個大明一起碾碎的禍患,就在眼前。
他派出去的,是他最能打的將軍。他留下的,是身後這群隻會磕頭和發抖的廢物。
一瞬間,無儘的悔恨與自嘲,像潮水一般,將崇真皇帝徹底淹沒。他感覺喉嚨裡一陣腥甜,胸口發悶,眼前陣陣發黑。
“陛下!”王承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崇禎推開他,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吸進去,卻像是吸進了一團冰渣子,從喉嚨一直涼到心底。
他穩住身形,重新望向城外。
就在這時,城外的闖軍陣中,一陣騷動。一隊騎兵簇擁著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向前,一直來到護城河的對岸。
那人騎在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上,身披重甲,雖然隔著很遠,但崇禎依舊能感受到那股撲麵而來的,梟雄般的悍勇之氣。
那人勒住馬,抬頭望向城樓,望向他。
緊接著,從闖軍陣中,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那聲音彙聚在一起,直衝雲霄。
“迎闖王,不納糧!”
“打開城門,迎闖王!”
一聲聲,一句句,像是無數隻手,在撕扯著大明王朝最後的遮羞布。
崇禎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看到,在那人的身後,一麵巨大的旗幟被緩緩展開。那旗幟上沒有字,隻用金線,繡著一幅繁複而威嚴的圖案。
那不是“闖”字旗。
那是天子儀仗中才會出現的,龍旗。
李自成,已在西安稱帝,建國號“大順”。
他不是來“清君側”的流寇,也不是來討價還價的叛軍。
他是以一個新王朝開創者的身份,來接收他眼中的,前朝的遺產。
崇禎皇帝的瞳孔,在看到那麵龍旗的瞬間,驟然收縮成了一個針尖。他胸中最後一點血氣,仿佛被瞬間抽乾。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隻是站在那兒,站在北京城高大的城牆上,像一尊被風乾的塑像。
心,如死灰。
而國運圖上,那血紅色的倒計時,在李自成兵臨城下的這一刻,跳動得愈發瘋狂,數字飛速地閃爍著,似乎隨時都會歸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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