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靜靜地聽著,她仿佛能看到那座金鑾殿上,一個孤獨的皇帝,和一群戴著麵具的大臣,正在上演一出荒誕至極的悲劇。
“除了皇帝,就是那幫文官。”林淵往火堆裡又添了些柴,“東林黨,閹黨餘孽,楚黨,浙黨……他們彼此爭鬥了十幾年,國事在他們眼裡,遠不如黨同伐異來得重要。大敵當前,他們想的不是如何退敵,而是如何借著戰事,扳倒自己的政敵,保全自己的家族利益。甚至有人,已經開始偷偷派人出城,聯係李自成,準備獻城投降,好在新朝繼續當官。”
“至於武將,”林淵冷笑一聲,“京營三大營,號稱二十四萬,實則空額無數,能戰之兵不足五萬。將領們喝兵血,克扣軍餉,平日裡耀武揚威,一聽見闖軍的名字,腿肚子就先軟了。讓他們守城,無異於讓一群綿羊去看守一群餓狼。”
皇帝多疑,文官黨爭,武將怕死。
林淵用最簡單的話,勾勒出了一幅末日京城的全景圖。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巨石,壓在柳如是的心上。
她原以為,他們要麵對的,隻是一場單純的攻城戰。現在她才明白,那座城池,早已從內部腐爛、崩潰。李自成的大軍,不過是壓垮它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以,”柳如是抬起頭,迎著林淵的目光,火光在她的瞳孔裡跳動,“我們回到京城,要麵對的敵人,不止是城外的李自成,還有城裡的皇帝,滿朝的文武,以及那支爛到根子裡的軍隊。”
“沒錯。”林淵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絲讚許。她跟得上他的思路。
“我們就像要走進一間關滿了瘋子和惡鬼的屋子,而我們的任務,是說服那個最瘋的屋主,把屋子的鑰匙交給我們,然後帶著一群隨時可能從背後捅刀子的惡鬼,去抵擋屋外另一群想要衝進來分食的惡鬼。”
這個比喻,粗俗,卻無比精準。
柳如是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這寒意甚至超過了北地深夜的冷風。她忍不住抱緊了雙臂,看著眼前的火焰。
她忽然明白了林淵在驛站裡說的那個計劃——搶李自成的糧食,送給崇禎。
那不是為了討好,不是為了表功。
那是為了,在那間瘋人院裡,點燃一場更大的火。用一場匪夷所思的勝利,用一份從敵人嘴裡搶來的糧食,狠狠地扇所有人的耳光。
隻有把所有人都打懵了,打怕了,打得他們腦子一片空白的時候,林淵這個“外來者”,才有機會,奪過那把鑰匙。
“睡一會兒吧。”林淵的聲音將她從紛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明天天一亮就出發,最多還有兩天的路程。我們需要養足精神,因為等進了京城,可能就再也沒有合眼的機會了。”
他說完,便靠著破廟的土牆,閉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就變得平穩悠長,仿佛真的睡著了。
柳如是卻毫無睡意。她看著林淵平靜的側臉,心中翻江倒海。這個男人,究竟是怎樣一顆心臟,才能在看清了如此絕望的牌局後,還能有這樣驚人的膽魄與胃口,想要上桌,甚至想要掀翻整個牌桌?
她將自己蜷縮得更緊了一些,火堆裡的木柴偶爾發出一聲爆響,火星四濺。
夜,還很長。
接下來的兩天,他們幾乎是在馬背上度過的。日夜兼程,人歇馬不歇。沿途的景象愈發慘烈,他們甚至看到幾處村莊的上空,還盤旋著食腐的烏鴉。
終於,在第三天的黃昏,他們翻過一道山崗。
凜冽的寒風中,一座巨大無朋的城池輪廓,出現在地平線的儘頭。
夕陽的餘暉,給那灰黑色的城牆鍍上了一層詭異的血色。而在城池的四麵八方,無數的營帳如同一片片灰色的黴斑,一直蔓延到視野的儘頭。無數的炊煙與狼煙混雜在一起,將整片天空都染成了肮臟的灰黑色。
即使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他們仿佛也能聽到那座被圍困的巨城,正在發出痛苦的呻吟。一陣風吹來,隱隱約約地,帶來了一陣沉悶如雷的聲響。
咚……咚……咚……
那是炮聲。
柳如是的心,隨著那炮聲,被狠狠地揪緊了。
“歡迎來到北京。”林淵勒住馬,與她並肩而立,眺望著那片人間地獄般的景象。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興奮。
“我們的戲台,搭好了。”
喜歡大明:剩30天亡我靠納妾救天下請大家收藏:()大明:剩30天亡我靠納妾救天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