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武官的辯解聲戛然而止,他跪在那裡,身體晃了晃,一顆碩大的頭顱,便從脖子上滾落下來,咕嚕嚕地滾出老遠,臉上還凝固著驚恐與錯愕的表情。
腔子裡的血,隔了一瞬,才“噗”地一下,如噴泉般衝天而起,將他身前那片乾淨的青磚,染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
“儒雅的暴徒”,柳如是曾經給他的這個評價,在這一刻,得到了最淋漓儘致的展現。
溫和的言語,殘暴的手段。
極致的反差,帶來了極致的震懾。
“還有誰?”林淵提著那把滴血的刀,環視四周,聲音依舊平靜,“還有誰的鎧甲,像他一樣乾淨?”
“唰啦——”
一片兵器甲葉的碰撞聲響起。
他周圍的那些將官們,不論官職大小,幾乎是下意識地,用最快的速度,在自己身邊的牆垛上、地上,狠狠地蹭著。
更有甚者,直接抓起一把地上的血水泥土,就往自己那身光鮮的鎧甲上胡亂抹去,仿佛那是什麼能救命的護身符。
一時間,城牆上這片小小的區域,上演了一出滑稽而又恐怖的荒誕劇。
小六子站在林淵身後,看著這群平日裡作威作福的將官們,此刻如同受驚的鵪鶉,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狂熱與快意。
爽!
太他娘的爽了!
這才是大人!這才是乾大事的樣子!跟這些酒囊飯袋廢話一句,都是浪費口水!
殺了兩個,效果已經足夠。
林淵隨手將那柄沾滿血汙的佩刀,扔回到那具無頭屍身的旁邊。
他轉過身,重新麵向那些噤若寒蟬的士兵和將官。
此刻,再也沒有人敢與他對視。所有人都低著頭,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對絕對力量的臣服與畏懼。
“從現在起,”林淵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我,林淵,總領京城防務。我的話,就是軍令。”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低垂的頭顱。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肚子是餓的,心是冷的。以前的規矩,我不懂,也不想懂。從今天起,我們立新的規矩。”
他指向城樓下,小六子已經會意地命人抬來了幾口大箱子。
“打開!”
箱蓋被掀開,一片燦爛的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是白花花的銀子!
“看到了嗎?”林淵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魔力,“斬敵一卒,賞銀五兩!當場兌現!斬敵一將,賞銀百兩,官升一級!絕無虛言!”
他又指向另一側,那裡,幾輛獨輪車正吱吱呀呀地運來一袋袋糧食和幾口大鍋。
“從今天起,城頭守軍,每日兩乾一稀,三日必有肉食!誰敢克扣,剛才那兩個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想活命,想吃飽飯,想拿賞錢,就拿起你們的刀,跟著我,殺出去!”
“想死的,可以繼續躲在後麵,磨洋工,耍滑頭。本官的刀,會比闖賊的炮石,更快找到你們的脖子!”
他的話,簡單,粗暴,卻直擊人心。
沒有大道理,沒有家國情懷。
隻有最原始的欲望和最直接的恐懼。
蘿卜加大棒。
那些原本麻木的士兵,眼中漸漸燃起了火苗。那是一種混雜著貪婪與求生欲的火焰。
林淵滿意地看著這一切。
他要的,不是一支忠君愛國的仁義之師,他沒時間去培養。他要的,是一群被饑餓和死亡逼到絕境,為了活下去可以不顧一切的餓狼!
而他,就是那唯一的,能喂飽他們,也能隨時宰了他們的狼王。
“現在,”他緩緩舉起手中的尚方寶劍,劍尖直指城外那黑壓壓的闖軍大營,“所有人,回到你們的崗位上!”
“弓箭手,自由射擊!給本官把他們的雲梯,壓回去!”
“炮手,聽我號令,三輪齊射,轟他娘的前軍陣!”
“所有人,都給老子動起來!”
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那積壓在胸中的殺意與豪情,伴隨著這聲怒吼,席卷了整個西直門城樓。
原本死氣沉沉的城牆,仿佛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瞬間活了過來。
在死亡的威脅和白銀的誘惑下,士兵們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能量。他們奔跑著,嘶吼著,將箭矢、滾石、金汁,瘋狂地傾瀉向城下。
崇禎皇帝站在城樓上,看著這幅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景象,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仿佛第一次認識到,原來軍隊,還可以是這個樣子的。
而林淵,在下達完命令後,便不再言語。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手持尚方寶劍,像一尊冷酷的神隻,俯瞰著這片由他親手攪動的血肉磨盤。
他的目光,越過沸騰的城牆,投向了城外闖軍的中軍大帳。
李自成,洗乾淨脖子,等我。
遊戲,現在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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