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遙遠的事,也得先填飽肚子。”陳圓圓為他斟上一杯酒,柔聲道,“我聽柳姐姐說,李自成的大軍,今日便要總攻了。”
她的聲音很輕,但林淵能聽出其中的顫抖。再怎麼堅強,她也隻是一個女人,麵對即將到來的血戰,不可能毫無畏懼。
林淵握住她冰涼的手,輕輕拍了拍:“放心,有我。”
簡單的三個字,卻仿佛帶著一股奇異的魔力,讓陳圓圓紛亂的心緒瞬間安定了下來。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明明比自己還要年輕,可那雙深邃的眼睛裡,卻藏著一種仿佛能將天都撐起來的沉穩和自信。
“我信大人。”陳圓圓嫣然一笑,那笑容,仿佛讓這灰敗的清晨都明亮了幾分。
林淵喝了一口溫酒,暖意從喉間一直流淌到胃裡,驅散了不少寒氣。他看著陳圓圓,心中忽然一動,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或許,可以問問她的看法。她出身那個圈子,對那些姐妹的心思,總比自己這個門外漢要了解得多。
“圓圓,我問你一件事。”林淵放下酒杯,神色變得認真起來,“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想請幾位江南的名士出山,相助朝廷,你覺得,秦淮河畔的那些姐妹裡,誰最有可能,也最值得去請?”
他沒有提“鳳星”和“綁定”,隻是換了一種她們能理解的方式。
陳圓圓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林淵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問出這樣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但她還是認真地思索起來。
“秦淮八豔,名為八人,實則各有不同。”她輕聲說道,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馬、卞兩位姐姐,年歲稍長,早已看淡風塵,一心向道,怕是請不動的。寇白門姐姐,性情剛烈,贖身從良,如今是國公夫人,未必會再理會這些事。顧橫波姐姐,長袖善舞,交遊廣闊,但心思太活,未必靠得住。”
她娓娓道來,將每個人的性情特點分析得頭頭是道,比史書上的寥寥數語要鮮活得多。
“剩下的,便是李香君和董小宛兩位妹妹了。”
陳圓圓的語氣裡,多了一絲複雜的情感。
“香君妹妹,人稱‘香扇墜’,性情剛烈不下於寇姐姐,且與複社領袖侯方域情深意篤,心中隻有家國大義和兒女私情,恐怕……很難為外人所動。”
“至於小宛妹妹……”陳圓圓頓了頓,美眸中閃過一絲憐惜,“她身世最是坎坷,性子也最是溫婉柔順,才情冠絕,卻又有些多愁善感。她所求的,或許並非什麼功名大業,而僅僅是一個能讓她安心的歸宿罷了。若說最有可能被‘誠意’打動的,或許是她。但若說最值得……大人,圓圓以為,她們每一位,都身負著江南的文脈與氣運,缺一不可。”
缺一不可。
這四個字,像一道閃電,劈中了林淵的腦海。
他明白了。
國運圖給出的【秦淮八豔】,不是選擇題,而是必答題。它不是讓自己去六選一,而是要求自己,將這六位代表著江南文脈與氣運的女子,全部“綁定”!
這難度,直接翻了六倍。
林淵隻覺得一陣牙疼。
看著林淵那副哭笑不得的表情,陳圓圓有些不解:“大人,是圓圓說錯什麼了嗎?”
“沒有,你說的很好,非常好。”林淵回過神來,苦笑著搖了搖頭,“我隻是在感慨,這天下的美人,怎麼一個比一個麻煩。”
陳圓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這天下美人,不都快要進大人的後院了嗎?大人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句玩笑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意,卻也讓城樓上那緊張壓抑的氣氛,衝淡了不少。
林淵哈哈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麻煩是麻煩了點。
但一想到,若是能將這秦淮六豔儘數收入囊中,那國運圖會是何等光景?這大明的江山,又會穩固到何種地步?
他的心中,便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豪情。
先取北京,再下江南!
收儘天下美人,鑄我大明江山!
就在這時,城外那死寂的闖軍大營中,忽然響起了一聲蒼涼悠長的號角。
“嗚——”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成千上萬麵殘破的“闖”字大旗,被緩緩豎起,像一片片從地裡長出來的,灰敗的森林。
數十萬闖軍士卒,開始像潮水一樣,向著德勝門的方向,緩緩蠕動。
他們沒有呐喊,沒有嘶吼,隻有甲葉的碰撞聲和沉重的腳步聲,彙成一股令人心悸的鋼鐵洪流。
大戰,將起。
林淵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他將陳圓圓護在身後,沉聲道:“你先下去,這裡危險。”
“大人……”陳圓圓抓著他的衣袖,滿眼擔憂。
“去吧。”林淵的聲音不容置疑。
他重新舉起單筒望遠鏡,鏡頭裡,李自成那麵巨大的龍旗,正在人群的簇擁下,緩緩向前。
林淵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思考的時間結束了。
現在,是殺戮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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