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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喆的話音落下,萱草堂內陷入一片死寂。
王氏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她胸腔裡那顆心,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跳,既有絕處逢生的狂喜,也有被一個庶子拿捏住命門的驚怒。
“寂雪”二字!可為引!
這短短幾個字,在她聽來,無異於仙音!
她幾乎能想象到,當這方蘊藏著如此玄機的硯台,連同它背後的故事呈現在侯府老太君麵前時,將會引起怎樣的轟動!這已不僅僅是壽禮,這是一段雅談,一份獨一無二的心意!
然而,狂喜之後,是更深的算計。她銳利的目光落在下方那個低眉順眼、看似孱弱不堪的少年身上。
他太冷靜了。
從進門到現在,無論是受賞、敘話,還是拋出這石破天驚的秘密,他都表現得恰到好處——一個有些才華、因機緣巧合發現秘密、略帶惶恐又忍不住想展現的少年形象。
可王氏浸淫後宅多年,如何看不出這平靜表象下的暗流?若真隻是個懵懂少年,發現如此重要的東西,要麼會嚇得藏起來,要麼會迫不及待地獻寶求賞,絕無可能如此沉得住氣,更不可能在她幾次三番的試探下,一步步將線索拋出,最終將最關鍵的信息,握在手中,作為談判的籌碼。
他在待價而沽。
王氏心中冷笑,好個蘇喆,好個深藏不露的庶子!往日倒是小瞧了他!
強行奪取?念頭一閃而過,便被王氏按下。不行,此物關聯太大,萬一逼急了他,他毀掉硯台或是胡亂指引,後果不堪設想。況且,此事若傳揚出去,她苛待庶子、強取功勞的名聲也不好聽。
必須讓他心甘情願地交出來,並且,要讓他繼續“有用”。
心思電轉間,王氏臉上已重新堆起和煦如春風的笑容,仿佛剛才的失態從未發生。
“竟有此事?!”她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與感慨,“這真是……天意!合該老太君得此雅物,合該我兒有此機緣!”
她稱呼了一聲“我兒”,拉近了距離,隨即又歎道:“你這孩子,也是實誠。如此重要之事,若早些來稟明母親,何至於病中還要為這些瑣事勞神?身邊伺候的人也不儘心,讓你連像樣的筆墨都用不上,實在是母親的疏忽。”
她先扣一頂“實誠”的帽子,點明他之前隱瞞不報,又輕飄飄地將克扣用度的責任推給下人,自己則攬了個“疏忽”之名,姿態放得極低。
蘇喆心中明鏡似的,麵上卻適時地露出幾分局促和感動:“母親言重了。孩兒之前也是不敢確定,唯恐是胡思亂想,鬨出笑話,惹母親煩心。直至今日反複比對書籍硯台,才……才敢略有揣測。”
“謹慎些是好的。”王氏讚許地點點頭,話鋒隨即一轉,語氣變得鄭重,“既然我兒已確認此事關聯重大,關乎你外祖母壽辰體麵,更是我永昌伯府的一片孝心。此硯,便交由母親來處置,你可放心?”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蘇喆,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但語氣依舊是商量的口吻。
終於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刻。
蘇喆知道,自己不能立刻答應,那顯得太過急切和廉價。他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猶豫,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低聲道:“母親處置,孩兒自然放心。隻是……隻是這硯台,孩兒得了也有些時日,摩挲久了,倒生出些許不舍……而且,尋找那《千峰寂雪圖》真跡,恐怕還需此硯作為參照,孩兒……孩兒或許還能幫上些忙……”
他沒有直接提條件,而是表達了“不舍”和“想幫忙”的意願,將主動權看似交還,實則是在暗示自己的“不可或缺”。
王氏是何等人物,立刻聽出了弦外之音。她心中冷哼一聲,果然有所求。
但她並不反感,有所求才好拿捏。
“我兒有心了。”王氏笑容不變,語氣更加溫和,“你能有此孝心,母親甚是欣慰。你病體未愈,本不該再勞神,但此事確實非你不可。這樣吧,”
她略一沉吟,仿佛經過了深思熟慮,開口道:“這方硯台,暫且還是由你保管。母親會加派人手,按照你提供的線索,全力搜尋那《千峰寂雪圖》。在此期間,你需要什麼,無論是查閱府中藏書,還是需要人手協助,儘管開口。”
這是給了蘇喆暫時的保管權和一定的參與權。
“至於你身邊,”王氏繼續道,“隻有一個春桃,實在不像話。回頭母親就撥兩個穩重得力的大丫鬟,再配兩個小廝過來伺候。你如今住的院子也太過偏僻簡陋,不利於養病。西跨院那邊有個‘聽竹軒’,雖然不大,但清雅安靜,一應物事都是齊全的,明日便搬過去吧。”
提升待遇,改善環境,這是實打實的好處。
“還有,”王氏看著蘇喆,意味深長地道,“你年紀也不小了,雖說讀書是正理,但身子骨更要緊。日後你的份例,一律按嫡子標準發放,缺什麼,直接讓下人來萱草堂回話,不必再經回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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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句話,幾乎是給了蘇喆在府中一定的特權,繞過了中下層可能存在的刁難。
蘇喆心中清楚,這些賞賜,既是安撫,也是監視新來的下人),更是將他綁上王氏戰車的繩索。他表現得越“有用”,這些待遇就越穩固。
他臉上適時地露出受寵若驚、感激涕零的神色,掙紮著要起身行大禮:“母親……母親如此厚愛,孩兒……孩兒惶恐!定當竭儘全力,不負母親所托!”
“快起來!”王氏虛扶一下,滿意地看著蘇喆的反應,“你我母子,何須如此外道。你好好將養,早日康複,便是對母親最大的孝順了。”
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在看似溫情脈脈的母慈子孝中,悄然達成。
王氏得到了解決壽禮難題的關鍵鑰匙和“專家”,蘇喆則獲得了寶貴的生存空間、資源以及暫時的安全。
蘇喆“感激”地告退,依舊由錢嬤嬤和春桃小心翼翼地扶著,坐上了那頂青綢小轎。
看著轎子遠去,王氏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化為一片深沉的算計。
“錢嬤嬤。”
“老奴在。”
“去,把府中關於金石書畫的藏書,都整理出來,送到……聽竹軒去。再挑兩個機靈又嘴嚴的丫頭,兩個老實本分的小廝,明日一並過去。”王氏吩咐道,眼神銳利,“告訴她們,七少爺身子弱,要好生伺候,但……少爺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都要一五一十地回稟於我。”
“是,夫人。”錢嬤嬤躬身應道。
王氏望向窗外,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天空露出一角灰白。
蘇喆……
她低聲念著這個名字,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
且看看你這把鑰匙,究竟能打開多大的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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