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事被變相軟禁在漕運衙署的消息,如同投入靜湖的又一塊石頭,在有限的圈子裡激起了更大的漣漪。衙署內的胥吏們態度明顯變得更加恭敬,甚至帶著幾分畏懼,往日裡的散漫敷衍收斂了許多,但眼神交彙時,仍難免流露出一絲兔死狐悲的惶然與窺探。
蘇喆林默)對此心知肚明。他並未放鬆,反而加緊了賬目的核查,同時也在等待——等待趙莽派出的那兩名好手傳回消息,等待他故意放出的“漕運碩鼠”流言發酵,更等待一個能一舉定乾坤的關鍵證據。
被勒令“協助”查賬的王主事,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他幾次試圖接近蘇喆的值房,不是被護衛攔住,就是被蘇喆以“正在核賬,勿擾”為由擋了回去。他臉上的焦慮一日勝過一日,眼神也愈發陰鷙。
就在王主事被軟禁的第三天下午,蘇喆正在核對一批漕糧損耗的記錄,試圖從中找出人為舞弊的痕跡時,腦海中那熟悉的輕微暈眩感,竟再次不期而至!
這一次,沒有清晰的畫麵,隻有一些破碎的、閃爍的片段和信息流,仿佛信號不良的影像:
……
王主事顫抖著手,在一個深夜,於自家書房隱秘的牆洞內,藏匿了一本……藍皮賬簿?
……
都城守備,劉隊正……與一個身著華服、看不清麵容的人在一處隱秘宅院會麵……提及“上麵”、“風頭”、“棄子”……
……
賈文府邸,一個黑影翻牆而入,將一張紙條塞入窗縫……
……
信息碎片來得快,去得也快,前後不過兩三秒時間,蘇喆甚至沒能完全捕捉所有細節,但那“藍皮賬簿”、“牆洞”、“棄子”等關鍵詞,卻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腦海裡。
他猛地按住太陽穴,這次推演帶來的精神刺痛感比前兩次更明顯,持續時間也更長。
“藍皮賬簿……牆洞……”蘇喆眼中精光爆射!這很可能就是王主事留作後手、記錄著真實賬目和利益往來的關鍵證據!而“棄子”二字,更是印證了他的猜測,王主事背後還有人,而且對方可能在考慮斷尾求生!
必須儘快找到那本賬簿!
他立刻起身,走到門口,對一名護衛低聲吩咐:“去請趙統領撥幾個人手,要絕對可靠,今晚隨我行動。”
護衛領命而去。
蘇喆回到案前,心潮起伏。這次推演雖然破碎,但提供的信息極其關鍵。而且,他隱約感覺到,這“局勢推演”的能力,似乎在他麵臨關鍵抉擇、精神高度集中且對事件介入極深時,更容易被觸發。並且,其展現的形式和清晰度,似乎也與他的“介入度”有關?
這是一個需要進一步驗證的發現,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住這個機會。
傍晚時分,趙莽親自帶著四名氣息內斂、眼神銳利的漢子來到漕運衙署。顯然,他也意識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林先生,人我帶來了,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兄弟,嘴嚴,手穩。”趙莽言簡意賅,目光中帶著詢問。
蘇喆將趙莽請入值房,關上門,低聲道:“趙統領,我已查到關鍵。王主事家中書房,可能藏有一本記錄真實賬目和往來關係的藍皮賬簿,此物至關重要。我欲今夜行動,將其取出。”
趙莽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沒想到蘇喆動作如此之快,手段如此精準。他沉吟片刻,道:“先生需要我怎麼做?”
“請趙統領派兩位好手,先暗中監視王主事宅邸,確保他今夜在家,並無異動。另兩位,隨我一同潛入取證。”蘇喆頓了頓,“此事需隱秘,不宜聲張。”
“潛入取證?”趙莽眉頭微皺,“先生,此舉是否過於冒險?若無憑證,恐遭反噬。”
蘇喆目光堅定:“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若等按部就班,隻怕證據早已被轉移或銷毀。此事我自有分寸,若有不測,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見蘇喆如此堅決,且聯想到殿下對此人的看重,趙莽不再猶豫,點頭道:“好!便依先生之計!我親自帶人在外圍策應,若有變故,以哨音為號。”
計議已定,眾人各自準備,隻待夜深。
是夜,月黑風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