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源於意識深處的、充滿惡意的嘶鳴,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蘇喆的心海中蕩開層層漣漪後,終歸於沉寂。
但它留下的冰冷觸感,卻久久不散。
蘇喆背靠著陰冷的石壁,呼吸放緩,全身的肌肉卻處於一種微妙的緊繃狀態。他不再像之前那樣,放任自己的意識去廣袤地感知整個“低語”的海洋。那無異於在黑暗的森林中點起篝火,不僅會吸引無害的飛蛾,更會引來潛藏的獵食者。
他將感知收縮,如同受傷的野獸舔舐傷口,隻圍繞在自身極小的範圍內,小心翼翼地探查著。
混亂的信息湍流依舊存在,但被他有意識地過濾、屏蔽。他開始嘗試去“分辨”。
這並非易事。信息的傳遞並非語言,而是更原始的情緒、畫麵和本能衝動。他需要像在嘈雜的市場上分辨不同的聲音一樣,去識彆這些混亂信息中細微的差彆。
屬於狼族狩獵時的專注與狂熱,帶著一種銳利的“氣息”;屬於草木生長的枯榮輪回,則顯得平和而綿長;風雨雷電的狂暴,充滿了毀滅與新生的矛盾張力……
而那股惡意,它隱藏得很好,但並非無跡可尋。它所攜帶的“情緒底色”是冰冷的、扭曲的,帶著一種對生命本身的憎恨與褻瀆。當蘇喆的感知無意中掃過某些特彆陰暗、粘稠的信息碎片時,那股熟悉的寒意便會隱約升起,提醒他迅速避開。
時間在絕對的黑暗與相對的意識活動中緩慢流逝。饑餓和乾渴開始變得明顯,傷口的鈍痛在陰冷環境下也似乎更加清晰。血齒草帶來的短暫活力正在消退,疲憊感如同潮水般重新湧上。
但蘇喆沒有停止。
他知道,這是危機,也是機遇。老薩滿將他扔進這裡,絕不僅僅是為了讓他等死。在這片危機四伏的信息海洋中保持清醒,並學會導航,或許就是“野性直覺”真正覺醒的關鍵。
他回憶起在之前某個低魔世界接觸過的“冥想”技巧,但那需要絕對的寧靜與放空,與此地狂暴的環境格格不入。他又想起末世精神力界那種強行擴張、掌控的方式,在此地更是如同逆水行舟。
必須找到適合這個世界,適合“野性直覺”的方法。
他不再試圖去“控製”或“理解”所有信息,而是開始嘗試去“共鳴”。
他挑選著那些相對平和、或與他此刻狀態如受傷、警惕)相近的狼族本能碎片,小心翼翼地讓自己的意識頻率與之接近。起初隻是微弱的同步,感受著那種源於生命底層的堅韌、對危險的警覺、以及受傷後隱匿起來等待愈合的耐心。
漸漸地,一種奇異的感覺產生了。
他仿佛不再是一個孤立的個體在對抗整個信息海洋,而是變成了海洋中的一滴水,隨著某些特定的“洋流”緩緩移動。那些被他“共鳴”的信息碎片,不再僅僅是衝擊,反而開始滋養他疲憊的精神,讓他對自身傷勢的感知更加敏銳,甚至能隱約察覺到身體內部細微的變化。
同時,他對那股惡意暗流的感知也變得更加清晰。它如同水中的油汙,與周圍自然流淌的信息格格不入,其冰冷的本質在“共鳴”的映襯下愈發明顯。
就在他沉浸在這種獨特的“修行”中時,一陣極其微弱、卻與周圍“低語”截然不同的物理震動,通過石壁傳遞到他的背脊。
不是信息,是真實的聲音。來自洞口方向。
他立刻收斂了所有外放的感知,將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石壁的一部分,隻有耳朵微微動了動,捕捉著那細微的動靜。
是腳步聲。很輕,帶著一種遲疑和謹慎,與之前狼人戰士沉重有力的步伐完全不同。
腳步聲在石階上方停頓了片刻,似乎在觀察,然後才繼續向下,朝著石室而來。
蘇喆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望向入口處。
微弱的光線勾勒出一個相對瘦小的輪廓。不是狼人戰士那般高大魁梧,更像是……一個未成年的狼人幼崽?
那個身影在石室入口處猶豫了一下,似乎在黑暗中尋找著什麼。然後,它小心翼翼地靠近,在距離蘇喆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