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流火,太初觀的山門罕見地敞開。
藥廬外搭起十丈長的草棚,數百名百姓裹著濕麻布排隊候診。蘇清歡的額頭沁著汗,銀針在燭火下閃著寒光:“這‘時疫’來得凶,咽喉腫如蠶豆,高熱七日不退……”
“是‘燎肺毒’。”沈硯將搗碎的金銀花敷在患兒額上,“山南十五村,已有七成染病。草藥鋪的板藍根被搶空,連井水都泛苦味。”
陸昭望著棚外焦灼的人臉,青衫被暑氣蒸得發沉:“備馬車,去南麓采‘冰魄草’。”
“冰魄草長在懸崖!”陳安攥緊齊眉棍,“毒蟲瘴氣厲害,我……”
“我和你去。”陸昭解下藥囊拋給他,“帶足雄黃粉和繩索。”
南麓絕壁,濕熱的風裹著腥氣。
陸昭足尖點著岩縫攀援,汗珠墜入深穀。陳安的棍尖戳進石壁,穩住身形:“陸師兄!那邊有光!”
石縫裡,幾簇冰魄草開著銀藍色小花,花蕊凝著露珠。陸昭剛要伸手,毒蛛群從岩縫竄出!
“小心!”陳安揮棍橫掃,棍風震得蛛網紛飛。一隻拳頭大的毒蛛撲向他麵門,陸昭旋身推開陳安,自己左臂瞬間腫起紫斑!
“有毒!”沈硯的疾呼從山下傳來。
兩人踉蹌退到安全處。陸昭咬著牙撕下衣袖纏住傷口:“冰魄草……必須取到。”他看向陳安,“用你的棍風,卷露水潑它們眼睛!”
毒蛛在漫天水霧中潰退。陸昭撲向花叢,指尖剛觸到草葉——整麵山崖轟然震動!
落石砸落的瞬間,陳安的棍子化成鐵盾,護住陸昭頭頂。碎石嵌進棍身,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藥廬熬藥的銅釜晝夜不息。
陸昭左臂紫黑蔓延,沈硯將冰魄草與連翹、生甘草同煎:“毒已入血,需以寒性藥中和。”
第七日,首批解藥製成。
蘇清歡帶著弟子們劃著木筏沿河送藥,每到一村先飲符水立誓:“此藥隻救百姓,不為傳功!”村民們跪在岸邊,捧著藥碗淚如雨下。
深夜,陸昭在藥房配藥,忽聞馬蹄聲。
鎮北司新任統領跪在階下,呈上染血的密信:“兵部尚書……染疫身亡。遺言說,當年青嵐案、寒鋒門餘孽,皆他所指使。”
秋赦日,疫病終被撲滅。
太初觀的山門掛起百盞河燈,每盞燈上都寫著染疫者的名字。秦錚捧著新製的藥囊,輕聲道:“陸師兄,那些百姓說,你是活菩薩。”
陸昭望著河燈順流而下:“菩薩不渡無緣人。我們渡的,是肯信醫道的人。”
藥廬的梁上,師父的舊劍與秦錚的“止戈”劍並立。劍鋒映著燭火,照見壁上新題的字——
“守正非避世,懸壺即出征。”
冬雪又至時,青城山後輩抬著巨匾登山。
匾上“杏林繼火”四字金漆未乾。秦錚接過匾,突然跪倒:“陸師兄,我要回青城山建醫館。但求觀主賜名……”
“叫‘薪火堂’。”陸昭將藥爐裡的炭撥旺,“火不熄,薪不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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