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的晨鐘撞破薄霧時,陸清弦已在朱牆外徘徊了半個時辰。
他望著那座紅牆黃瓦的龐大建築群,簷角銅鈴在風裡碎響。今日是天子祭天的大典,三品以上官員皆著朝服,禁軍封鎖九門,太廟內外更是甲士如林。
“硬闖是找死。”沈清如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今日換了身淡青襦裙,發間隻斜插一支銀簪,瞧著像個跟隨丈夫上香的尋常婦人,“青蚨門的人混在進香的百姓裡,探到太廟西廊有處角門,每半個時辰換一次崗哨。”
陸清弦點頭,目光掃過人群中幾個戴鬥笠的青蚨門弟子——他們袖中藏著淬毒的透骨釘,一旦交手便是同歸於儘的打法。
“靈兒呢?”他問。
“在茶棚盯著。”沈清如指了指街角的茶肆,“她說看見個穿月白僧衣的和尚,總往角門方向張望。”
陸清弦心頭一凜。幽冥教的“無相僧”最擅易容,若那和尚是他們的人……
正思忖間,街角忽然傳來騷動。
幾個禁軍士兵揪著個灰衣老漢往前拖,老漢破口大罵:“老子是來給祖宗上香的!你們憑什麼拿人?”
“上香帶刀?”為首的校尉冷笑,一刀鞘砸在老漢膝彎,“搜出來三把雁翎刀,說你是幽冥教餘孽?”
陸清弦眯起眼。那老漢被按在地時,他瞥見對方袖中滑出半張黃紙——分明是祭禮用的“祝文箋”。
“有問題。”他低聲道,“幽冥教要混進祭禮行刺,絕不會用這種顯眼的法子。”
沈清如臉色驟變:“他們想調虎離山!”
辰時三刻,太廟享殿。
檀香繚繞,天子冕旒垂目,端坐在龍椅上。百官按品階列班,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陸清弦混在樂工隊裡,腰間彆著拆成三截的孤鴻劍。他能感覺到,殿外甲士的刀槍映著日光,將空氣割出細碎的冷意。
“來了。”沈清如在他耳畔輕語。
殿後轉出個白發太監,捧著玉圭緩步上前:“吉時已到,請陛下詣圜丘。”
天子起身,百官隨後。陸清弦趁機擠到殿角,瞥見那個穿月白僧衣的“和尚”正跟著人群移動。他右手藏在袖中,指節泛白——那是緊握短刃的姿勢。
圜丘壇上,香煙升騰如雲。
天子剛要叩拜,異變陡生!
“有刺客!”
一聲暴喝驚破肅穆。那“和尚”猛地撲向天子,手中短刃寒光直閃!
兩側甲士反應極快,盾牌如牆,長矛封死了他的去路。但刺客身法詭異,竟在矛尖即將及身的刹那矮身翻滾,短刃直刺天子後心!
陸清弦瞳孔收縮。這不是幽冥教的手法——幽冥殺手從不用如此冒險的招式。
“護駕!”
禁軍統領揮劍斬向刺客。那和尚卻不躲不閃,反手一刀劃向自己咽喉!
鮮血濺出的瞬間,陸清弦看清了他懷裡的東西——半枚青銅虎符,與劉承嗣案中的那枚嚴絲合縫。
亂局中,沈清如拽著陸清弦退到圜丘下。
“是棄子!”她聲音發顫,“幽冥教故意讓死士行刺,為的是引開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