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揉著太陽穴歎息:“罷了,這種貨色……”話到嘴邊,終究沒說完。
顧元寶尷尬地彆過臉,心底懊惱。他何嘗不想嚴懲幾個立威?可對這些世家子弟而言,懲戒如同隔靴搔癢。他們骨子裡認定,天下人都該讓著他們——連李二也不例外。
世家盤踞朝堂多年,確有傲慢的資本。但長此以往,終會自掘墳墓。
李沐垂眸不語,李二亦麵色鐵青。空蕩的教舍前,唯有顧元寶愁眉苦臉地搓著手。
他知道,爛攤子遲早落回自己頭上。即便眼下無需插手,後續的麻煩也逃不掉。當務之急,是寸步不離跟著李沐——否則以這位的手段,自己根本招架不住。
想到那雷厲風行的作風,顧元寶後背發涼,轉念又釋然:能學得真本事,耗些時日又何妨?
顧元寶的話讓李沐愣了半晌,隨後他立即拽著顧元寶去尋那名學生。
此刻崔明樓正站在族人中間,細說著今日在教師辦公樓裡的遭遇。底下眾人聽得怒火中燒,紛紛拍案而起。
"校領導簡直給臉不要臉!咱們這般抬舉他們,他們竟毫不領情。早知如此,當初何必費勁打通上頭的關係?"
"可不是嘛!咱們各大家族聯手要闖出名堂,招攬些人才,他們倒好,處處使絆子。莫不是見不得咱們好?"
"依我看,乾脆彆在這破學校待了。拉批學生出去另立門戶,回頭和家裡長輩們合計合計。"
"妙啊!憑咱們多年積攢的人脈,隨便捧個哈門都能讓他成學術泰鬥。"
......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崔明樓瞧著群情激憤的同伴,嘴角揚起滿意的弧度。待眾人稍靜,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話雖如此,但咱們還得悠著點。那位校長可是傳奇人物,據說副校長與李二交情匪淺。真要硬碰硬,勝負難料啊。"
這番話說得眾人麵露不悅。有個膀大腰圓的漢子當場抱臂嗤笑:
"崔兄此話差矣!既然決心要乾,就得放開手腳。"
"萬事開頭難。隻要先撬些好苗子過來,往後自然有源源不斷的資源。還怕咱們世家在這新時代站不穩腳跟?"
待得久了,他們敏銳察覺到這裡的與眾不同——李沐傳授的新學問確實能栽培專精人才,若肯下苦功,甚至能教出全才。
千年世家的底蘊,讓他們對家族傳承充滿傲氣。
崔明樓深吸口氣,攥緊拳頭眼神一厲:"那咱們分頭行動,各自挑選本學科優等生。許他們豐厚報酬,免其學費。成績拔尖者,連其家眷的開銷咱們都包了!"
這話頓時引來一片附和。自古以來人為財死,若能保全家衣食無憂,讓人赴湯蹈火都在所不惜。解除後顧之憂,還愁他們不乖乖投效?
用金銀資源栽培寒門子弟,既得他們感恩戴德,日後家族有需必當效死力。這般穩賺不賠的買賣,何樂而不為?
說到底,若非李沐步步緊逼,世家豈會放下身段?若不順應時勢,隻怕遲早要被淘汰。這可不是他們願見的結果。
眾人散去時,崔明樓轉身走向自己學科,盤算著該籠絡哪些好苗子。
崔明樓猛然發現前方立著三道身影,瞳孔驟然收縮。他指節發白地攥緊拳頭,喉間滾出幾聲壓抑的喘息,最終扯出個沒有溫度的笑:"諸位倒是好耐性。"
李沐唇角掛著閒適的弧度:"談不上久等,不過該聽的都聽見了——崔兄的膽識,實在令人歎服。"
崔明樓的視線在李沐臉上逡巡片刻,忽而輕笑:"餓殍遍地時,活下來的總是敢剖虎腹的莽夫,這道理李兄應當最明白?"
"可惜莽夫常常死得最早。"李沐遺憾似的搖了搖頭,朝顧元寶抬了抬下頜。後者會意,立刻有三五個壯漢自陰影中竄出,鐵鉗般扣住崔明樓雙臂。
"爾等安敢!"崔明樓掙得衣袍獵獵作響,脖頸暴起青筋,"顧元寶!你可想清楚動我的後果!"嘶吼聲隨著拖拽漸漸消散在長廊儘頭。
李沐撣了撣袖口不存在的灰塵,轉向眉間凝著倦色的顧元寶。簷角銅鈴在風裡叮當亂響,襯得庭院愈發寂靜。
"防不住的。"顧元寶突然開口,"就像春草總要鑽透石板。"
李沐的掌心落在他肩頭,體溫透過布料:"石板壓不住漫天野火,但能護住腳下三寸淨土。"
顧元寶鼻尖倏地發紅,垂首盯著青磚縫隙裡探頭的蒲公英。李沐彆過臉去,喉結動了動。
"我有話說。"李二突然橫來,指節捏得哢哢作響,"副校長之位......"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射向顧元寶,"該給真正以校為家的人。"
風卷起滿地柳絮,迷了人眼。
以顧元寶的能力擔任副校長再合適不過,他的手腕與聲望足以服眾。
“李沐,這事你倒是可以考慮。”李二雙手負於身後,目光掃過學堂簷角,“我雖頂著副校長的虛銜,原不過是想在此處留個名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