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東北,初秋。
連綿不絕的深山老林裡,晨霧還未完全散去,林間彌漫著一股潮濕的草木氣息。
一個身影矯健的年輕人蹲在一棵巨大的紅鬆下,正小心翼翼地撥開麵前的灌木叢,他身穿粗布衣褲,腳上是一雙磨得發亮的鹿皮靴。他叫林楓,今年十七歲,是這片山林裡最好的獵手。
在他的身後,一個須發半白、腰板卻依舊挺得筆直的老人靠著樹乾,手裡拎著一杆老舊的漢陽造步槍,正眯著眼睛打量著林楓的動作。老人是村裡人都敬畏的老獵戶,張德山,大夥兒都叫他老張頭。
“楓娃子,看見啥了?”老張頭聲音不大,卻中氣十足。
林楓沒有回頭,隻是壓低了聲音回應:“張爺爺,是野豬蹄印,剛留下不久,還新鮮著。”
“多大的一頭?”
“小不了,蹄印深,泥土翻得也厲害。從這印子看,少說也有二百來斤。”
老張頭滿意地點點頭,渾濁的眼睛裡透出一絲精光。“能聞到風向不?”
林楓抓起一把乾土,輕輕揚了揚,細碎的塵土緩緩飄向東南方。
“風是從西北邊來的,咱倆正好在下風口,那畜生聞不到我們的味兒。”林楓的聲音裡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嗯,像個老獵手的樣子了。”老張頭誇了一句,隨即又問道,“槍呢?檢查了沒?”
林楓拍了拍自己背上那杆磨得油光鋥亮的獵槍,回道:“子彈上膛了,槍機也擦得乾淨,準星沒問題。”
老張頭不再說話,隻是做了個手勢。林楓會意,貓著腰,順著野豬的蹤跡,悄無聲息地朝密林深處摸去。他的腳步極輕,踩在厚厚的落葉上,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人就像一隻準備捕食的狸貓,與這片山林融為一體。
兩人一前一後,追蹤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開朗,是一片林間的空地。一頭體型碩大的野豬正在拱著地麵,尋找著樹根和草料,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降臨。
林楓迅速停下腳步,蹲在一簇半人高的草叢後,將獵槍輕輕架了起來。他沒有立刻瞄準,而是先深吸了一口氣,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楓娃子,彆急。”身後的老張頭提醒道,“還記得我教你的要訣嗎?”
“記得,張爺爺。”林楓輕聲回答,“心、眼、手、神。”
“說給我聽聽,啥是心、眼、手、神?”
“心要靜,靜得像這山裡的潭水,不起一絲波瀾。眼要毒,毒得像鷹的眼睛,一眼就要鎖定獵物的要害。手要穩,穩得像長在山崖上的鬆樹,風吹雨打都不晃一下。神要聚,要把自個兒所有的精氣神,都聚在準星和目標上,人槍合一。”
“不錯,都記著呢。”老張頭讚許道,“那野豬離咱們多遠?”
林楓用槍上的準星默默比劃了一下,估算道:“差不多一百五十步。”
“這個距離,打哪裡最有把握?”
“左邊前腿往上一點,是它的心窩子,一槍就能讓它躺下。”
“好,那就打。”老張頭下了命令,“記住,槍響之後,不管中沒中,先拉槍栓,彆愣著。”
“明白。”
林楓不再多言,他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空地上的野豬似乎有所警覺,停止了拱地,兩隻小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就是現在!
林楓屏住呼吸,手指穩穩地搭在扳機上,準星、缺口和野豬的心臟位置,三點連成了一線。他的世界裡,仿佛隻剩下了這三個點。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劃破了山林的寂靜。
百步之外,那頭巨大的野豬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顫,隨即轟然倒地,四肢抽搐了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一槍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