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山口,名副其實。
兩座陡峭的山峰像兩顆巨大的狼牙,死死地咬合在一起,隻在中間留下一道狹窄的縫隙。這條縫隙,就是方圓百裡內,唯一能通車的山道。山道最窄處,僅能容納一輛卡車勉強通過,地勢之險要,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林楓、李大山和猴子三個人,在天黑之前趕到了這裡。
刺骨的寒風卷著雪花,在山穀裡呼嘯,刮在人臉上,像刀子割一樣疼。
“他娘的,這鬼地方,風怎麼這麼大!”李大山縮著脖子,把頭埋在衣領裡,甕聲甕氣地抱怨道,“比咱們營地那邊冷多了!”
“風大,才好。”林楓站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迎著風,仔細地觀察著山口的地形。他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破碎,但依舊沉穩,“風雪越大,鬼子的警惕性就越低。而且,風聲可以掩蓋我們的槍聲來源。”
“教官,我看過了。”猴子像一隻靈貓,悄無聲息地從一側的山坡上滑了下來,他手裡拿著一根樹枝,在雪地上快速地畫著,“山口東側,也就是我們這邊,山勢相對平緩一些,有不少可以藏身的岩石和樹叢。西側是絕壁,根本上不去人。鬼子要想反擊,唯一的選擇就是往我們這邊攻。”
林楓點了點頭,走到猴子畫的簡易地圖前。
“這裡,”他用腳尖在地圖上一個位置點了點,那個位置正對著山口最狹窄的處,居高臨下,“是主狙擊位。視野最好,可以控製整個山口。我在這裡。”
然後,他又在主狙擊位的左後方和右後方,分彆點了兩下。
“李排長,你在這裡。猴子,你在這裡。”林楓安排道,“我們三個人,形成一個品字形。我負責打掉他們的硬骨頭,你們兩個,負責在我開槍之後,製造混亂,壓製他們的步兵,不讓他們有機會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明白!”李大山和猴子齊聲應道。
“記住,”林楓的眼神變得格外銳利,“這次我們麵對的不是上次黑風口那樣的二流守備隊,是鬼子的野戰部隊,還有裝甲車。戰鬥一旦打響,會非常殘酷。你們的任務,不是殺多少人,而是拖住他們,給我,也給連長的大部隊,爭取時間。所以,打幾槍,就換一個地方,絕對不要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一分鐘。明白嗎?”
“放心吧教官!”李大山拍了拍胸膛,“打槍我可能不如你,但這遊擊戰的門道,我老李還是懂的!絕不跟鬼子死磕!”
“我會像影子一樣,讓他們找不到我。”猴子也自信地說道。
“好。現在,開始構築陣地。”林楓下達了命令,“天亮之前,我們必須把自己變成這雪地裡的一部分。”
三個人立刻行動起來。他們沒有用工兵鏟,因為在寂靜的雪夜裡,金屬和岩石碰撞的聲音會傳出很遠。他們用的是更原始,也更有效的工具——匕首和雙手。
他們在選好的位置,背著風,利用天然的岩石和樹木作為掩護,一點一點地挖出了三個簡易的雪坑。坑不能太深,剛好能容納一個人趴在裡麵就行。挖出來的雪,他們沒有堆在旁邊,而是小心翼翼地捧著,均勻地撒在周圍,讓它和原來的雪地融為一體,不留任何痕跡。
陣地構築好之後,他們又用匕首砍下一些帶著積雪的鬆樹枝,巧妙地插在雪坑周圍,作為偽裝。從遠處看,那裡就是一片再正常不過的雪坡。
做完這一切,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三個人鑽進各自的雪坑裡,將白色的偽裝布蓋在身上,隻留出一條小縫用於觀察和射擊。
“吃東西吧。”林楓的聲音從雪坑裡傳來,“吃完了,就睡覺。養足精神,中午還有一場硬仗。”
他們從懷裡掏出趙鐵軍特意準備的白麵饅頭。饅頭早就凍得像石頭一樣硬,根本咬不動。他們隻能把饅頭放在嘴裡,用體溫一點一點地把它含化,然後艱難地咽下去。
雖然又冷又硬,但這卻是他們幾個月來,吃過的最好的一頓飯。
“真他娘的香!”李大山啃著饅頭,含糊不清地說道,“等打完了這一仗,繳獲了鬼子的罐頭,我非得一個人吃八個!”
“排長,你就知道吃。”猴子在另一個雪坑裡笑道,“等有了新棉衣,我得先舒舒服服地睡上三天三夜。”
“你們呢?”李大山問道。
“我……我想給俺娘扯幾尺新布,做件新衣裳。”猴子的聲音低了下去。
雪坑裡沉默了一會兒。
“都會有的。”林楓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棉衣,罐頭,新布……都會有的。隻要我們把小鬼子,從這片土地上,徹底趕出去。”
吃完饅頭,李大山和猴子很快就在刺骨的寒冷和極度的疲憊中,沉沉睡去。
林楓卻沒有睡。他像一尊雪雕,靜靜地趴在狙擊位上,眼睛透過偽裝布的縫隙,一眨不眨地盯著遠方空無一人的山道。一個優秀的獵人,在等待獵物的時候,永遠不會放鬆警惕。
時間,在單調的呼嘯風聲中,緩緩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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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升了起來,但慘白的光線穿不透厚厚的雲層,天地間依舊是一片灰蒙蒙的。
雪,還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