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更大了,像是要把整個天地都吞沒。
林楓攙扶著陳虎,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沒過膝蓋的積雪中艱難跋涉。陳虎腿上的傷口,在雪地裡拖出一條斷斷續續的暗紅色痕跡,但很快又被新的風雪覆蓋。
“兄弟,你……你自己走吧,彆管俺了。”陳虎喘著粗氣,每說一個字,嘴裡就冒出一大團白霧,“你帶著俺這個累贅,咱倆誰都跑不掉。把槍給俺留下,俺還能再乾掉兩個墊背的。”
“閉嘴。”林楓的聲音簡短而有力,他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將陳虎的胳膊往自己肩膀上又扛了扛,“不想死,就跟緊了。”
陳虎看著林楓瘦削但堅毅的側臉,咧開乾裂的嘴唇,笑了。他不再說話,隻是咬緊牙關,將身體的大半重量都壓在了林楓身上。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陳虎感覺自己快要凍僵的時候,林楓停了下來。
“到了。”
陳虎抬起頭,發現他們來到了一處背風的山坳裡。在一片巨大的岩壁下,有一個被藤蔓和積雪半掩著的洞口,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林楓將陳虎扶進山洞,洞裡不深,但足以遮蔽風雪。他放下陳虎,一言不發地轉身出去,很快,抱回來一大捆乾枯的樹枝和引火用的樺樹皮。
沒過多久,一小堆篝火在山洞裡“劈啪”地燃燒起來,橘紅色的火焰驅散了刺骨的嚴寒,也照亮了兩人疲憊的臉。
“兄弟,你對這片山,可真夠熟的。”陳虎靠在山壁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渾身的血液都開始重新流動起來。
林楓沒有回答,他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急救包——這是從鬼子軍官身上繳獲的——然後蹲下身,解開陳虎腿上那塊已經凍硬的布條。
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傷口周圍的皮肉已經發黑。
“嘶……”陳虎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額頭上瞬間冒出了冷汗,但他硬是咬著牙,沒哼一聲。
林楓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陳虎的褲腿,然後用清酒給傷口消毒。
“啊!”劇烈的刺痛,讓陳虎這個鐵塔般的漢子,也忍不住低吼了一聲。
“忍著點。”林楓的聲音依舊平淡。
他熟練地給陳虎的傷口撒上消炎粉,然後用乾淨的紗布,一層層地仔細包紮起來。做完這一切,他才站起身,將自己的水壺遞了過去。
“謝謝……謝謝兄弟。”陳虎接過水壺,猛地灌了一大口,這才感覺緩過勁來。他看著自己被包紮得整整齊齊的傷腿,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你到底是哪個部分的?這身手,不像是一般的兵。”陳虎看著林楓,好奇地問道。
“東北抗日義勇軍,偵察連。”林楓從火堆裡抽出一根燒得正旺的木柴,將一塊從鬼子身上搜刮來的肉乾插在上麵烤著。
“義勇軍?”陳虎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俺就說嘛!俺是國民革命軍第67軍的,跟著大部隊從關內過來的。前幾天,俺們團在青石嶺被鬼子伏擊了,隊伍被打散了,俺就跟大部隊失去了聯係。沒想到,能在這兒碰上你們義勇軍的弟兄。”
肉乾被烤得滋滋冒油,一股濃鬱的香氣在山洞裡彌漫開來。
林楓將烤好的肉乾遞給陳虎。
陳虎也不客氣,接過來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他實在是餓壞了。
“你呢?兄弟,你怎麼一個人?”陳虎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問道。
林楓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沉默地又拿起一塊肉乾,放在火上烤著。
“我們連,被鬼子一個大隊包圍了。”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我和另外兩個戰友,負責斷後……他們……”
林楓沒有再說下去,但陳虎已經明白了。他停下了咀嚼的動作,山洞裡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沉重。
“狗日的東洋雜碎!”陳虎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這筆血債,早晚有一天,要讓他們加倍償還!”
他三兩口吃完手裡的肉乾,看著林楓,鄭重地說道:“林楓兄弟,從今天起,你就是俺的親兄弟!俺這條命是你救的,以後,俺就跟著你乾了!你指東,俺絕不往西!”
林楓抬起頭,看著陳虎那張寫滿真誠的臉,點了點頭。
“你的機槍呢?”林楓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