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黑瞎子溝,就等於離開了他們最後的安全港灣。
四人就像四滴融入大海的水珠,消失在了一望無際的林海雪原之中。
這是一片銀白色的、沉默的世界。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人的臉上生疼。除了他們四人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雪地裡發出的“咯吱”聲,四周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太陽懶洋洋地掛在天上,散發著慘白的光,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他娘的,這鬼地方,連個鬼影子都瞧不見。”走了大半天,雷子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他哈出一口白氣,搓了搓凍得通紅的耳朵,“走了這麼久,感覺就跟在原地打轉一樣。”
“彆抱怨了。”走在最前麵的林楓,頭也不回地說道,“沒有鬼影子,說明我們是安全的。現在最重要的是,彆留下太明顯的痕跡。”
他一邊說著,一邊刻意地選擇那些被風吹得比較硬實的雪地,或者是有岩石、枯草遮擋的地方落腳。
“林大哥,咱們這……方向對嗎?”猴子湊了上來,他把那張破舊的皮帽子拉得更低了些,隻露出一雙滴溜溜亂轉的眼睛,“這到處都是一樣的白茫茫,俺都快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放心,錯不了。”林楓指了指天上的太陽,“隻要跟著它走,大方向就不會偏。晚上,咱們再看星星。”
“看星星?”猴子愣了一下,“林大哥,你還懂這個?”
“以前跟俺師傅學的。”林楓的語氣很平淡,“在山裡打獵,要是迷了路,那就得靠這些老祖宗傳下來的法子。”
“真神了!”猴子一臉佩服,“俺以前也聽村裡老人說過,可從來沒當回事。”
“你小子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拄著拐杖的陳虎,在後麵嘿嘿一笑,聲音洪亮,“以後跟著林兄弟,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的精神頭很好,雖然走起路來還有些一瘸一拐,但已經完全不需要人攙扶了。這段時間的休養,加上充足的肉食,讓他的身體恢複得很快。
“虎哥,你慢點,腿沒事吧?”猴子回頭關切地問道。
“沒事!好著呢!”陳虎把胸脯拍得“嘭嘭”響,“這點路算個啥?想當年俺跟著隊伍急行軍,一天能跑一百多裡地!現在這點……就當是遛彎了!”
話雖如此,但林楓還是放慢了腳步。他知道,陳虎是在硬撐。長途跋涉,對他那條剛愈合的傷腿,是個極大的考驗。
又往前走了一個多頭,林楓突然抬起了右手,做了個停止前進的手勢。
隊伍立刻停了下來,猴子和雷子第一時間散開,端著槍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怎麼了,林大哥?”猴子壓低聲音問道。
林楓沒有回答,他趴在一處雪坡後麵,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向前方望去。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在遠處白茫茫的雪地儘頭,出現了一條黑色的、細長的線。那條線橫貫東西,將整個雪原分成了兩半。
“那是什麼?”雷子也湊了過來。
“鐵路。”林楓緩緩吐出兩個字。
“鐵路?”陳虎也拄著拐,一瘸一拐地跟了上來,眯著眼睛看了半天,“還真是!他娘的,是咱們東北的鐵路!”
“能看到鐵路,說明我們離有人的地方不遠了。”林楓的表情卻沒有任何喜悅,反而更加凝重了,“也說明,我們離危險更近了。”
“沒錯。”雷子點了點頭,“現在東北的鐵路,全都控製在小鬼子手裡。這鐵道線上,肯定有鬼子的巡邏隊。”
“那咱們怎麼辦?”猴子有些緊張起來,“繞過去嗎?可這鐵路一眼望不到頭,得繞到什麼時候去?”
“不能繞。”林楓果斷地說道,“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必須想辦法穿過去。”
“穿過去?”猴子咽了口唾沫,“萬一碰上鬼子的巡邏火車怎麼辦?那上麵可都有機槍,咱們四個,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所以,我們得找個最安全的時間,和最安全的地方。”林楓說著,從雪坡上滑了下來,“先彆靠近,我們就在這兒觀察。猴子,你眼神好,盯著東邊。雷子,你負責西邊。虎哥,你保存體力,注意我們身後。有任何情況,立刻報告。”
“好!”三人齊聲應道。
他們找了一個背風的雪窪,將身體隱藏起來,隻露出四雙警惕的眼睛,像四隻潛伏在雪地裡的狼,耐心地觀察著遠方的獵物。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枯燥的等待,最是磨人。但四人誰也沒有出聲,他們知道,這是南下之路的第一道坎,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嗚——嗚——”
下午的時候,遠處傳來了火車的汽笛聲。
很快,一列拖著長長黑煙的火車,從西邊的方向,轟隆隆地駛了過來。
“是鬼子的軍列!”猴子小聲地報告道。
四人立刻將身體埋得更低了。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列火車的車頭上,掛著一麵膏藥旗。在幾節平板車廂上,架著黑洞洞的機槍,旁邊還站著荷槍實彈的日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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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呼嘯而過,帶起的風雪,刮得人睜不開眼睛。
“他娘的,要是雷子你有炸藥就好了。”看著遠去的火車,陳虎恨恨地說道,“直接給他來一下,讓他上西天!”
“彆說胡話。”林楓低聲喝道,“我們的目標是過去,不是惹麻煩。”
“林大哥,俺看……還是等天黑吧。”猴子建議道,“天黑了,他們就看不見咱們了。”
“天黑也不安全。”林楓搖了搖頭,“鬼子肯定會加強夜間的巡邏。而且,他們的火車頭上有探照燈,一掃過來,雪地上的人,比白天還顯眼。”
“那……那可怎麼辦?”猴子沒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