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過那位老漢,林楓和猴子一言不發地退出了那間破敗的茅草屋。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村莊裡沒有一絲燈火,寂靜得如同墳墓。兩人貼著牆根,迅速地離開了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向著村外的山坳趕去。
一路上,猴子好幾次想開口說話,但看到林楓那張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的臉,又把話咽了回去。他能感覺到,林楓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冰冷的殺氣,比冬夜的寒風還要刺骨。
終於,在快要到達山坳的時候,猴子再也忍不住了。
“林大哥,”他追上兩步,壓低聲音說道,“這村子不是咱們能待的地方,那個叫王貴的,一聽就不是好惹的。咱們……咱們還是趕緊走吧,拿不到糧食,咱們再想彆的辦法。”
林楓停下腳步,轉過身,在昏暗的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嚇人。
“走?”他反問了一句,聲音沙啞,“猴子,你告訴我,我們能走到哪裡去?”
“咱們……咱們繼續往南走啊,去找大部隊。”猴子被他看得心裡有些發毛。
“然後呢?”林楓逼近一步,“就當沒看見這個村子?就當沒聽見那個大爺說的話?就眼睜睜看著這一村子的人,活活餓死、凍死,被那個叫王貴的畜生踩在腳底下當豬狗一樣欺負?”
“俺……俺不是那個意思。”猴子的聲音越來越小,“可……可咱們就四個人,咱們能管得了嗎?那王貴是日本人跟前的紅人,手底下肯定有槍,咱們鬥不過他啊!”
“鬥不過?”林楓冷笑了一聲,“還沒鬥,你怎麼就知道鬥不過?我們手裡的家夥是燒火棍嗎?在山裡,幾十個日本兵我們都收拾了,現在就怕一個狗漢奸?”
“那不一樣啊林大哥,這裡是村子,離縣城肯定不遠,萬一槍聲一響,把鬼子引來了……”
“所以就因為怕,我們就當縮頭烏龜?”林楓的聲音陡然提高,“猴子,你記著!我們是兵!是中國的兵!保家衛國,不光是把侵略者趕出去,也要把這些欺壓自己同胞的敗類給清除掉!如果我們今天看見了,卻裝作沒看見,扭頭就走,那我們跟那些隻知道逃跑的孬種有什麼區彆?我們還配得上這身軍裝,配得上‘抗日’這兩個字嗎?”
一連串的質問,像一記記重錘,砸在猴子的心上。他低下頭,臉漲得通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楓看著他,語氣緩和了一些:“我不是在怪你。我知道你害怕,我也怕。但有些事,怕,也得做。因為這是我們該做的事。”
說完,他不再理會猴子,轉身大步向山坳走去。
猴子在原地站了片刻,咬了咬牙,也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山坳,雷子和陳虎正焦急地等待著。看到他們回來,雷子立刻迎了上來。
“怎麼樣?村裡情況如何?弄到吃的了嗎?”
林楓沒有回答,隻是搖了搖頭。
“他娘的,我就知道!”陳虎一聽,火氣就上來了,“這幫老百姓,一個個都自私得很,有點糧食就跟寶貝似的藏著掖著,眼睜睜看著咱們當兵的餓肚子!”
“虎哥,你彆亂說!”猴子連忙解釋道,“不是他們不給,是他們……他們自己都沒得吃了!”
接著,猴子就把在村裡聽到、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跟陳虎和雷子學了一遍。從村莊的死寂,到村民的麻木,再到那個漢奸王貴的所作所為。
“砰!”
猴子話還沒說完,陳虎就一拳重重地砸在了身旁的岩石上,震得上麵的積雪簌簌落下。
“王八羔子!畜生!”陳虎氣得雙眼通紅,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爆起,“吃裡扒外的東西!日本人殺我們,他還幫著日本人害我們中國人!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
雷子聽完,也是一臉的憤慨,他緊緊地握著手裡的槍,罵道:“媽的,這種人比日本人還可恨!”
“林兄弟,”陳虎轉向林楓,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你下命令吧!咱們現在就殺回去,把那個叫王貴的狗漢奸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虎哥,你先彆激動。”雷子相對還算冷靜,他拉住了衝動的陳虎,“這事兒沒那麼簡單。聽猴子說,那王貴家門口還有兩個二鬼子站崗,院子裡肯定還有人。咱們就四個人,這麼衝進去,太冒險了。”
“冒險怕什麼?”陳虎吼道,“老子這條命,早就撿回來了!能拉著一個狗漢奸墊背,值了!”
“這不是值不值的問題!”雷子也急了,“我們的任務是南下!是去找大部隊!不能因為一個漢奸,把我們四個都折在這裡!不值得!”
“怎麼就不值得?”陳虎不服氣地爭辯道,“殺了這個漢奸,就是救了全村的老百姓!咱們當兵的,不就是乾這個的嗎?”
“可我們……”
“都彆吵了!”
林楓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山坳裡,瞬間安靜了下來。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楓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