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政委那句“山雨欲來”的預言,應驗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
僅僅過了一天,獨立團的氣氛就從前日的勝利喜悅中,驟然跌入了一片死寂的冰窟。
這天下午,一名負責外線情報工作的地下交通員,冒著生命危險,一路狂奔,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進了獨立團的團部。他帶來的,是一份由縣城內我方情報站用生命傳遞出來的、十萬火急的情報。
作戰室裡,高誌遠和周平看著攤開在桌上的那張薄薄的紙條,上麵的字跡因為傳遞者的汗水而有些浸潤,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柄燒紅的烙鐵,深深地烙在了兩位指揮員的心上。
“黑田正雄發布公告,將於後日清晨,在縣城東門外,公開處決‘通敵’家屬三十名,皆為婦孺。消息已傳遍全城,並刻意向我根據地方向擴散。”
短短的一句話,信息量卻巨大到讓人窒息。
“混蛋!畜生!”
高誌遠看完情報,再也抑製不住胸中的怒火,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堅固的木桌被他砸得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他的眼睛瞬間布滿了血絲,整個人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他這是在向我們示威!在拿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的命,來報複我們!”高誌遠在作戰室裡來回踱步,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不行!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鄉親們就這麼被鬼子殺了!我現在就去集合部隊!老子就是拚了這一個團,也要把縣城給他捅個窟窿!”
“老高!你冷靜點!”周平一把拉住了已經失去理智的高誌遠,他的臉色同樣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但作為政委,他必須保持最後的清醒。
“你看不出來嗎?”周平的聲音嘶啞而又沉重,“這是個陷阱!一個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飾的陽謀!”
“陷阱?”高誌遠喘著粗氣,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對!陷阱!”周平指著那張情報,“黑田正雄這個瘋子,他知道我們八路軍的根在哪裡,他知道我們絕不可能對老百姓的生死坐視不理!他就是要用這三十條無辜的生命做誘餌,逼著我們去鑽他早就布置好的口袋!”
周平走到地圖前,用指揮杆重重地點在平定縣城的位置上:“縣城城高牆厚,易守難攻。我們現在去攻城,跟拿雞蛋碰石頭有什麼區彆?東門外必然已經張開了天羅地網,機槍、擲彈筒,甚至可能還有迫擊炮,就等著我們的人去送死!”
高誌遠沉默了。他不是傻子,這個道理他何嘗不明白。可是……
“難道我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痛苦和不甘,“如果我們不去救,老百姓會怎麼看我們?我們自己戰士的良心,又怎麼過得去?我們還是那支為人民打仗的隊伍嗎?!”
這個問題,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救,是自投羅網,可能會把整個獨立團都賠進去。不救,是見死不救,愧對軍人的天職,愧對父老鄉親的信任。
這是一個血淋淋的、讓人無從選擇的死局。
“去把林楓叫來。”良久,周平輕聲說道。
他知道,這個死局的關鍵,不在他們,而在那個給黑田正雄送去“戰書”的年輕人身上。
很快,林楓就走進了作戰室。他一進門,就感受到了這股壓抑到極致的氣氛。當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張情報上時,他整個人猛地一震,瞳孔瞬間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狀。
一股冰冷徹骨的殺意,從他身上不可抑製地散發出來。
他明白了。他什麼都明白了。
這不是對獨立團的報複。這是黑田正雄,對他,對“獵鷹”一個人的回應。
黑田在用最卑劣、最無恥的方式告訴他:你不是自詡為獵人,自詡為這片山林的守護神嗎?現在,我就當著你的麵,屠殺你想要守護的羔羊。你來,我就殺了你。你不來,我就讓你背負一生的愧疚和罵名!
“團長,政委。”
林楓開口了,他的聲音異常平靜,但熟悉他的人都能聽出,這平靜之下,是即將噴發的火山。
“這是衝我來的。”
高誌遠和周平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林楓同誌,我們知道。”周平沉聲說道,“這正是這個毒計最陰險的地方。黑田吃準了你一定會去。但是,我們不能讓你去,更不能讓整個團為了你一個人去冒險。”
“不,我必須去。”林楓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這三十條人命,因我而起。如果我不去,我的槍,這輩子就再也端不穩了。”
“胡鬨!”高誌遠又拍了一下桌子,“你一個人去能乾什麼?送死嗎?你以為黑田正雄會在那給你擺一個公平對決的擂台?他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
“我沒想過一個人去。”林楓抬起頭,目光在地圖上掃過,他的大腦在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
“強攻,是下下策。但我們不能不救。”他的手指,點在了縣城東門外的一片區域,“黑田以為他掌控了一切,但他忘了,獵人最大的優勢,從來都不是正麵對決。”
他看向高誌遠和周平,眼神堅定得如同太行山最堅硬的岩石。
“團長,政委,請批準我的行動。”
“我不需要整個團,我隻需要一支精乾的小隊。我的狙擊班,再加上猴子、陳虎和雷子。”
“我不會去攻城,不會去硬拚。”
“我會像一個真正的獵人一樣,潛伏到他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在他最得意的時候……”
“給他最致命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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