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並未給黑石穀帶來絲毫的安寧。
恰恰相反,當第一縷灰白色的晨光,刺破夜幕,照亮這片被死亡氣息籠罩的山穀時,一種比黑夜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的恐懼,開始在每一個日本兵的心頭彌漫。
山本一木一夜未眠。
在那間臨時征用、相對堅固的山洞指揮部裡,他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麵前的軍事地圖,但地圖上的那些等高線和標記,在他的視野裡卻早已扭曲、模糊,變成了一張張猙獰的鬼臉。
桌上,散亂地放著十幾份戰損報告。
每一份報告,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地紮在他的心臟上。
“淩晨一點三十七分,南側峭壁,第三機槍組觀察手,被一發子彈精準命中眉心,當場玉碎。子彈……來自三百米外的岩石縫隙。”
“淩晨兩點十九分,b3區域巡邏隊,五人全部失聯。清晨發現屍體,均為一槍斃命。”
“淩晨三點零五分,西麵山口,負責警戒的田中少尉,在兩名衛兵的眼皮底下,被狙殺於掩體之後。據衛兵報告,他們根本沒有聽到槍聲……”
最讓他感到通體發寒的,是那份關於他自己遇刺的彈道分析報告。
“根據彈孔角度和子彈威力初步判斷,狙擊手……位於指揮帳篷東北方向,直線距離,約一千二百米。”
一千二百米!
這個數字,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山本一木的神經上。他引以為傲的、自以為萬無一失的防禦體係,在這樣恐怖的打擊距離麵前,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終於明白,自己麵對的,根本不是一群烏合之眾的遊擊隊。
而是一個,甚至是一隊,如魔鬼般精準、冷酷的頂級獵手。
一個名字,如同夢魘般,不受控製地從他記憶深處浮現出來——“絕命一槍”!
難道……真的是他?那個在太行山讓無數帝國軍官聞風喪膽的幽靈?
山本一木感到一陣從腳底升起的寒意。他精心設計的“圍獵”計劃,似乎從一開始,就落入了對方的節奏。他才是那個被關在籠子裡的、愚蠢的獵物。
……
與此同時,在距離黑石穀數公裡外的一處隱秘山坳裡,林楓和他的四名隊員,正在進行短暫的休整。
一夜的高強度作戰,讓每個人都顯得有些疲憊,但他們的眼神,卻異常明亮,閃爍著一種名為“掌控”的自信光芒。
“乾得漂亮!”王二麻子一邊啃著乾硬的餅子,一邊興奮地壓低聲音說道,“昨晚小鬼子肯定嚇尿了!整個山穀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到處都是無頭蒼蠅!”
“山本現在,肯定在懷疑人生。”張三冷靜地擦拭著自己的步槍,嘴角也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們以零傷亡的代價,成功地將恐慌的種子,播撒進了五千日軍的心中。
林楓卻沒有絲毫的放鬆。他攤開那張簡易的地圖,上麵又多了幾個新的標記。
“昨晚,隻是開胃菜。”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冷靜,“我們成功地打亂了他們的部署,讓他們變成了聾子和瞎子。但黑田正雄的真正目的,是用那幾百名百姓的命,把我們拖垮、耗死在這裡。”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每一位隊員。
“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們要改變策略。”
“黑夜,是用來製造死亡的。而白天,是用來……喂養恐懼的。”
林楓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
“我們不需要再追求殺敵數量。我們今天的任務,隻有一個——打‘鬼槍’!”
“什麼是‘鬼槍’?”趙六不解地問道。
“就是讓每一個鬼子,都感覺自己的腦袋上,隨時懸著一杆槍。”林楓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讓他們不敢喝水、不敢吃飯、不敢抬頭、不敢離開掩體!我要讓這座死亡堡壘,變成一座讓他們精神崩潰的壓力熔爐!”
……
上午十點。
黑石穀內,一個口渴難耐的日本兵,小心翼翼地探出頭,觀察了半天,確認安全後,才提著水壺,貓著腰衝向不遠處的一條山泉。
他剛剛跑到泉水邊,蹲下身子。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