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厚重的黑幕,重新籠罩了滿目瘡痍的黑石穀。
瘋狂的炮擊已經停止,但空氣中彌漫的硝煙味,混合著泥土和鮮血的氣息,變得更加濃烈、刺鼻。
日軍臨時指揮部內,氣氛壓抑得如同墳墓。
山本一木雙目赤紅,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野獸,死死地盯著桌上那具用白布覆蓋的屍體。那是伊藤大佐,幾個小時前還活生生站在他麵前,訓斥他的高級軍官。
一名通訊兵,小心翼翼地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聲音因為恐懼而微微發顫。
“報告少佐閣下,師團司令部……發來電報詢問,為何與伊藤大佐失去聯絡……”
山本一木猛地回過頭,那眼神,看得通訊兵渾身一哆嗦,差點癱倒在地。
“告訴他們,伊藤大佐在視察陣地時,不幸遭遇支那軍炮火襲擊,為帝國……玉碎了!”山本一木幾乎是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這句話。
他不能說實話。他無法向上級報告,一名帝國大佐,在五千精銳的重重保護下,被一名狙擊手,從一千三百米外一槍爆頭。那不是戰報,那是整個大隊的恥辱,是他山本一木的無能證明。
“哈……哈伊!”通訊兵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一名作戰參謀壯著膽子,走上前一步。
“少佐閣下,剛才的炮擊,已經耗儘了我們儲備彈藥的三分之一。而且……士兵們的士氣……非常低落。所有人都躲在掩體裡,不敢露頭,甚至……甚至不敢去取水和食物。我們必須想個辦法。”
山本一木沒有說話,隻是死死地盯著地圖,地圖上那個代表著林楓狙擊位置的紅圈,被他用指甲劃得破爛不堪。
另一名軍官也開口了,聲音裡帶著一絲絕望。
“閣下,那個狙擊手……他簡直就是個魔鬼!我們現在完全成了靶子。彆說圍剿八路軍主力了,我們連自己的安全都無法保證。我認為,我們應該立即向師團請求戰術指導,或者……暫時撤離這個該死的地方!”
“撤退?”山本一木猛地抬起頭,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你的意思是,讓帝國的軍隊,被區區幾個支那老鼠嚇得落荒而逃嗎?!”
“可是閣下,我們耗不起了!伊藤大佐的死,已經讓我們陷入了極端的被動!如果天亮之後,那個魔鬼再次開槍,我們該怎麼辦?難道要讓士兵們活活渴死、餓死在掩體裡嗎?”
“夠了!”山本一木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叮當作響,“我絕不撤退!傳我的命令,從現在開始,所有人不得擅自離開掩體!所有火力點,二十四小時保持警戒!探照燈,給我把周圍的山壁照得跟白天一樣亮!我就不信,他還能飛天遁地不成!”
“可是少佐,我們的燃料……”
“執行命令!”山本一木用一聲咆哮,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軍官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憂慮和恐懼。他們知道,山本少佐,已經徹底瘋了。
……
十幾公裡外,一處隱蔽的山洞裡。
林楓和隊員們圍坐在一堆小小的、幾乎沒有煙的篝火旁。
王二麻子還在唾沫橫飛地描述著白天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你們是沒看著!就‘砰’那麼一下,比打雷還乾脆!那個穿大衣的鬼子官,腦袋‘噗’地一下,就跟個爛柿子似的,炸了!我敢說,山本那小子臉上,肯定糊了不少好東西!”
趙六心有餘悸地說道:“班長,你那槍法也太神了。一千三百米啊,風還那麼大,我拿著望遠鏡看都費勁,你是怎麼打中的?”
林楓平靜地將一塊烤熱的乾糧遞給陳五,淡淡地說道:“運氣好而已。”
“這可不是運氣。”一向沉默的張三,看著林楓,眼神裡充滿了敬畏,“我計算過,考慮風速、濕度、子彈下墜,能在那種距離上命中,已經超出了常規射擊學的範疇。班長,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林楓抬起頭,看著洞外深邃的夜空。
“老張頭教過我,當你的眼睛、手、槍和心,都變成一樣東西的時候,距離就不再是問題了。”
隊員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他們看向林楓的眼神,已經如同在看一尊活著的軍神。
“行了,彆說這個了。”林楓打斷了眾人的吹捧,將話題拉回了正軌,“說說現在的情況。”
王二麻子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臉,拿出地圖,指著上麵說道:“班長,你那一槍,把小鬼子徹底打怕了。我跟張三回來的時候,看到他們把十幾門炮都拉了出來,對著你開槍那片山頭,足足轟了半個鐘頭,估計是想把咱們都炸成灰。”
張三補充道:“我觀察到,他們營地裡的探照燈,比昨晚多了至少一倍。而且所有的機槍陣地,都進入了戰鬥狀態。看樣子,山本是打算當縮頭烏龜,跟咱們耗下去了。”
林楓點了點頭,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