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再次降臨。
這一次的黑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深沉,更加壓抑。
山腳下的日軍大營,一片死寂,隻有零星的篝火在風中搖曳,像一隻隻窺探的、黃色的眼睛。沒有了炮擊,沒有了衝鋒,甚至連咒罵和喧嘩都消失了。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反而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扼住了山頂上五個人的心臟。
“他娘的……這幫孫子在搞什麼鬼?”王二麻子趴在一塊冰冷的岩石後麵,嘴唇乾裂得說一句話都疼,“不打也不罵,就這麼乾耗著,想渴死我們,餓死我們嗎?”
沒有人回答他。
每個人都在默默地忍受著饑餓、乾渴和疲憊的輪番侵襲。他們的體力,已經接近了極限。
“都打起精神來。”林楓的聲音,在死寂中響起,雖然沙啞,卻依舊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鬼子換了個聰明的指揮官。他知道我們彈儘糧絕,所以他在等。等我們鬆懈,等我們崩潰。”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鷹隼般,掃過山下那片沉寂的營地。
“但是,他不會隻等著。一個冷靜的屠夫,耐心比豺狼更好,但爪牙,也比瘋狗更利。”林楓拿起步話機,“所有人,關閉步話機,節省最後的電量。從現在開始,絕對靜默。用耳朵,去聽。用你們獵人的本能,去感受這座山。”
命令下達,所有人立刻關閉了步話機。
整個獅子嶺山頂,徹底陷入了與世隔絕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中。隻剩下風聲,如同鬼魂的嗚咽,在耳邊盤旋。
……
與此同時,在獅子嶺東側主峰那片幾乎呈九十度垂直的、被所有人認為是無法攀爬的懸崖絕壁之下。
三百名隻帶著工兵鏟和匕首的日軍精銳士兵,已經如同壁虎一般,悄無聲息地貼在了岩壁之上。
他們,是田中少佐最後的、也是最致命的王牌。
帶隊的,正是那名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夜戰專家,黑木大尉。
“都聽著!”黑木壓低聲音,對著身後的隊員們下達了最後的命令,“我們沒有槍,也沒有退路!我們的任務,就是用你們手中的工兵鏟,挖開岩石,用你們的牙齒,咬斷峭壁!爬上去,找到那五個支那老鼠,然後,用你們的匕首,把他們的心臟,挖出來!”
“為了天皇!”
“為了帝國!”
三百名士兵,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用工兵鏟的尖端,狠狠地插進了岩石的縫隙中,開始了一寸一寸的、沉默而又瘋狂的攀爬。
這是一場意誌與死亡的賽跑。
攀爬的過程,比想象中更加艱難。陡峭的岩壁滑不留手,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一名年輕的士兵,因為體力不支,腳下一滑,眼看就要墜入深淵。他身邊的一名老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武裝帶,硬生生地將他拽了回來,整個過程,兩人都死死地咬著牙,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時間,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攀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午夜一點。
山頂之上。
張三如同尊石雕,紋絲不動地潛伏在一處可以俯瞰整個山頂平台的岩石縫隙中。
他的眼睛,早已適應了黑暗。但今晚,他放棄了視覺,將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風聲……草木搖曳聲……遠處昆蟲的鳴叫聲……
突然,一種極其輕微的、有彆於所有自然之聲的、帶著固定節奏的“哢嚓……哢嚓……”聲,從他身後那片被認為是絕對安全的懸念方向,若有若無地傳了過來。
那聲音,像是有人在用金屬,一下一下地,撬動著岩石。
張三的瞳孔,瞬間收縮!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而是緩緩地抬起手,放在嘴邊,模仿出了一種夜梟的、三長兩短的鳴叫聲。
“嗚——嗚——嗚——……嗚…嗚…”
叫聲,淒厲而又詭異,在空曠的山頂上,遠遠地傳了出去。
幾乎在叫聲響起的瞬間,趴在另一側的林楓,如同蟄伏的獵豹,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是他和張三約定好的、最高級彆的警報信號!
敵人,來自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