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縣城那場驚天動地的爆炸,如同投入湖麵的一塊巨石,雖然激起了滔天巨浪,但當波紋散去,湖麵,卻陷入了更加死寂、也更加冰冷的封凍。
井上賢二的死,暫時中止了日軍慘無人道的“清鄉”計劃。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嚴密、更加令人窒息的“囚籠”封鎖。
1942年的冬天,來得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更早,也更殘酷。
……
太行山根據地,野戰醫院。
“咳……咳咳……”
張三靠在床頭,劇烈地咳嗽著。他的傷口雖然在醫生們的全力搶救下沒有再惡化,但因為缺少最基本的營養和消炎藥,恢複得異常緩慢。他那張本該重新恢複血色的臉,因為長期的低燒和營養不良,顯得蠟黃而又浮腫。
整個根據地的日子,都不好過。
日軍的封鎖,如同一條無形的絞索,越收越緊。糧食、藥品、布匹、鹽巴……所有維係生存的物資,都已經被徹底切斷。
戰士們的口糧,從一天三頓乾飯,變成了一天兩頓稀粥。而那所謂的“稀粥”,也早已看不見幾粒米,大部分,都是用糠麩和野菜熬成的、苦澀難咽的糊糊。
勝利的喜悅,早已被嚴酷的現實,消磨得一乾二淨。一股壓抑的、名為“饑餓”的陰雲,籠罩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頭。
這天清晨,師部指揮部裡,氣氛凝重得如同冰窖。
高誌遠看著後勤部長剛剛遞上來的、那份薄薄的、卻又重於泰山的物資統計報告,他那雙一向如同猛虎般銳利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深深的無力感。
“全師……隻剩下不到三百發重機槍子彈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兩塊岩石在摩擦。
“是。”後勤部長低著頭,聲音艱澀,“步槍子彈,平均下來,每人也不到五發了。至於糧食……如果我們再不想辦法,最多……最多再撐一個月,我們就要開始吃草根,啃樹皮了。”
“啪!”
高誌遠猛地一拍桌子,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牆上那副巨大的地圖。地圖上,代表著他們根據地的紅色區域,已經被一圈密不透風的、代表著日軍碉堡和封鎖線的黑色圓圈,死死地圍困在了中央。
“筱塚義男這個老鬼子……”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他這是要活活地,把我們困死、餓死在這片大山裡!”
“老高,越是這種時候,我們越不能亂。”周政委的臉色同樣凝重,但眼神,卻依舊保持著最後的冷靜,“敵人想看到的,就是我們因為饑餓和絕望,而自亂陣腳,主動衝出去,跟他們拚消耗。我們,絕不能上這個當。”
他緩緩地站起身,走到地圖前,目光在那些熟悉的、連綿起伏的山脈上,緩緩掃過。
“敵人能封鎖道路,但他封鎖不了我們腳下這片土地。”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如同在黑暗中劃亮的一根火柴,讓所有人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光芒。
“方麵軍總部,已經向所有敵後根據地,下達了最高指示!”
他轉過身,看著指揮部裡所有正注視著他的、同樣麵帶菜色的乾部,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從今天開始,我們整個根據地,開展——大生產運動!”
“我們要把所有能開墾的荒地,都給我變成良田!把所有能打的獵物,都給我變成盤中餐!把所有能用的廢銅爛鐵,都給我重新送回兵工廠,鍛造成殺敵的子彈!”
“我們要用我們自己的雙手,打破敵人的封鎖!在這片被他們視為‘囚籠’的土地上,創造出一個,讓他們永遠也無法想象的奇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