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抹屬於戰友的、溫暖的氣息,也終於消失在茫茫的太行山脈深處時,那條冰冷的、蜿蜒的、如同巨大傷疤般橫亙在華北大地之上的正太鐵路,便徹底地,變成了一個人,一座槍,和一個孤獨靈魂的戰場。
林楓,如同一個真正的幽靈,重新返回了那片剛剛被他和他的“狼崽子”們用鮮血和烈火洗禮過的、死亡的焦土。
他沒有選擇撤退,也沒有選擇隱藏。
他隻是像一個最高明的棋手,在棋局結束之後,默默地,返回到棋盤之上,開始收拾那些,被遺落的、致命的棋子。
他將那些在戰鬥中被損壞的、無法帶走的日軍武器,一一拆解,將其中最關鍵的零件——槍栓、撞針、扳機——全部取下,然後,如同一個沉默的農夫,將它們,深深地,埋入了那片冰冷的、再也不會被人記起的土地之下。
他將那些散落在屍山血海之中的、哪怕隻有一顆的子彈,都小心翼翼地,收集了起來,重新壓入彈匣。
在這片被敵人視為“生命線”的土地上,任何一顆能夠殺敵的子彈,都是最寶貴的財富。
做完這一切,天,已經蒙蒙亮了。
林楓沒有絲毫的停留,他甚至沒有回頭,再看一眼那座已經成為他傳奇注腳的“野狼穀”。
他隻是將那支冰冷的“獵鷹”步槍,重新背回了身後,然後,認準了西方,那片在晨曦微光中顯得更加深邃、更加連綿不絕的呂梁山脈,如同一個逆行的、孤獨的旅人,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進去。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一場真正屬於他一個人的、最危險、也最孤獨的戰爭,才剛剛,拉開序幕。
……
太原,日軍第一軍司令部。
“狐狸”——這個由井上賢二親自挑選、並賦予了最高行動權限的代號,如同一個無聲的幽靈,開始在筱塚義男那張巨大的作戰沙盤之上,悄然移動。
“將軍閣下,請看。”
井上賢二那戴著白手套的手,輕輕地,將一枚代表著“鐵道幽靈”主力部隊的紅色棋子,從“野狼穀”的位置,移回了太行山的腹地。
“狼群,已經歸巢了。”他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他們很聰明,知道在取得了一場巨大的勝利之後,最重要的事情,是保存實力,消化戰果。”
他又將另外兩枚稍小一些的紅色棋子,分彆插在了正太鐵路的東線和西線。
“而那些剛剛長出獠牙的‘狼崽子’,則被他們的頭狼,派往了更廣闊的草原,去學習如何獨立地捕獵。”
最後,他那戴著白手套的手指,緩緩地,如同毒蛇的信子,落在了那枚,從始至終,都停留在“野狼穀”廢墟之上,沒有移動分毫的、孤獨的黑色棋子之上。
那枚棋子,代表著林楓。
“但是,”井上賢二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滿了智力優越感的殘酷笑容,“這頭最狡猾、也最危險的頭狼,卻並沒有選擇,和它的狼群一起回去。”
“他留下了。”
“他要用自己,作為最危險的誘餌,來吸引我們所有的注意力,為他那些正在成長的‘狼崽子’們,創造出最安全的、捕獵的空間。”
筱塚義男看著沙盤上那清晰的、仿佛早已被對方看穿了一切的布局,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真正的、發自內心的凝重。
“那我們……該怎麼辦?”
“很簡單。”井上賢二的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於變態的、棋手般的興奮光芒,“既然他想當誘餌,那我們就,派出我們最凶狠的、專門用來對付‘頭狼’的——”
“獵犬。”
他緩緩地轉過身,對著身後一名一直沉默地站立在陰影裡,如同雕塑般、渾身散發著冰冷殺氣的軍官,微微地,鞠了一躬。
“山本君。”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罕見的敬意,“接下來,就看您的了。”
陰影裡,那名軍官緩緩地走了出來。
他身材並不高大,但那雙眼睛,卻如同兩把出鞘的、淬滿了劇毒的匕首,銳利得讓人不敢直視。他的手中,沒有拿任何常規的武器,隻是提著一個長長的、用黑布包裹著的、奇特的金屬盒子。
他,正是日軍從本土,秘密調集而來的、專門負責執行各種“特殊暗殺”任務的、帝國陸軍最神秘的“影子部隊”——“芥子”小隊的指揮官,山本一夫!
“井上君,客氣了。”山本一夫的聲音,如同兩塊金屬在摩擦,嘶啞,而又充滿了危險,“對付一隻隻會躲在暗處打冷槍的老鼠,還不需要動用‘芥子’的全部力量。”
他將那個金屬盒子,輕輕地放在了桌上,緩緩地打開。
裡麵,靜靜地躺著的,不是槍,也不是刀。
而是一具,造型奇特、充滿了精密機械美感的——
軍用十字弩。和一排,箭頭閃爍著幽藍色寒光的、淬滿了劇毒的——
弩箭。
“我的部下,已經在那條鐵路上,為他,準備好了一個,絕對無法逃脫的陷阱。”山本一夫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充滿了自信的、殘忍的笑容。
“明天天亮之前,”
“我會把他的腦袋,親手,為您,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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