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露露是被身邊人急促的呼吸聲驚醒的。
窗外的月光剛漫過窗欞,在軍綠色床單上投下片淡銀。
她借著這點光轉頭,看見成斯年的額角正沁著冷汗,眉頭擰成道深壑,喉結上下滾動著,像有團滾燙的東西堵在那裡。
“斯年?”她伸手想碰他的肩膀,指尖剛要碰到布料,手腕就被猛地攥住了。
男人的力道大得嚇人,指節都泛了白。
寧露露能感覺到他掌心的冷汗正浸透她的袖口,帶著種瀕死的濕冷。
“斯年,你怎麼了?”寧露露聲音焦急,滿是擔憂。
成斯年的眼睛在昏暗中睜開,瞳孔渙散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聚焦在她臉上,可那目光裡的驚恐沒散,反倒像被什麼東西攥住了心臟,連呼吸都帶著顫音。
“媳婦兒…”他開口時,嗓子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剛才…”
“咳咳咳....”
話音卡在喉嚨裡,他忽然偏過頭劇烈地咳嗽起來,牽扯到傷口,疼的他倒抽口冷氣,額角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滑,滴在枕頭上洇出小片深色。
寧露露趕緊扶著他的後頸墊上枕頭,又摸到桌頭的搪瓷缸倒了半杯溫水。
“來喝點水。”
杯沿碰到他嘴唇時,成斯年的手抖得厲害,水灑在下巴上,他卻渾然不覺,隻是死死盯著她的臉。
“我夢見去排雷了。”他忽然說,聲音輕得像飄在風裡,可每個字都帶著冰碴子,“那片山全是石頭,草長得比人還高。”
寧露露握著搪瓷缸的手指緊了緊。
成斯年朝著寧露露露出一個慘白的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地雷引信鏽得厲害,一碰就響,老孫就那麼沒了....”
他的聲音突然卡殼,喉結劇烈地動了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堵著。
寧露露把水杯遞到他嘴邊,他卻沒喝,反而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滾燙,帶著冷汗,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老趙,秋白,青雲....”
“還有小林,”他的聲音開始發顫,“那孩子才十八,說等任務結束就回家娶媳婦……”
“斯年。”寧露露輕聲打斷他,另一隻手覆在他手背上。
他的手在抖,不是受傷後的無力,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戰栗。
“露露,”他猛地轉過頭,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嚇人,帶著血絲,“他們全沒了。”
這句話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寧露露瞳孔猛地一縮。
她看見成斯年的嘴唇在哆嗦,平時總是抿成堅毅線條的嘴角,此刻往下垂著,露出種她從未見過的脆弱。
“我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他說不下去了,猛地把臉埋進她頸窩,呼吸燙得驚人,“炸起來的時候,像漫天的碎石頭,還有血……我喊他們,沒人應我。”
寧露露的後頸被他的眼淚燙到了。
她僵了一瞬,才慢慢抬起手,輕輕拍著他的背,他的後背繃得像塊鐵板,卻在她的掌心下一點點軟下來,帶著壓抑的嗚咽聲。
“我跑不動,”他貼著她的耳廓,聲音碎得不成調,“腿被炸斷了,想喊卻發不出聲,最後我也死在了那裡。”
“不許說傻話!”寧露露的聲音也顫了,她捧起他的臉,指尖擦過他濕漉漉的睫毛,“你現在就在我身邊,成斯年,那是夢。”
“可太真了。”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裡的心跳快得像要撞出來,“我能聞到硝煙味,能摸到地上的石頭,還有……”
他忽然停下來,眼睛裡閃過一絲茫然,又迅速被恐慌取代,“我好像...真的…經曆過一樣。”
【臥槽,臥槽,成斯年難不成也要覺醒了?】
【這是夢到後麵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