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時,寧露露醒了,見成斯年靠著牆打盹,軍大衣披在身上,眉頭還微微蹙著。
她剛一動,成斯年就醒了。
“醒了?”他揉了揉發紅的眼睛,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寧露露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燒了。”
成斯年伸手再探,確實涼了不少,這才鬆了口氣:“我去打飯,順便…看看沈亭舟那小個兔崽子。”
提到沈亭舟,寧露露眨了眨眼睛:“斯年,亭舟還小,又是第一次離家…”
“在部隊裡,沒有大小,隻有戰士。”成斯年打斷她的話,語氣依舊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既然來了,就得守這裡的規矩。”他站起身,把軍大衣穿好,“你再睡會兒,我去去就回。”
“再睡會兒,我去去就回。”說著就拿過飯盒匆匆走了出去。
醫療室的火爐燒得很旺,空氣裡彌漫著酒精和草藥混合的味道。
成斯年掀開門簾時,正看見王建奇在給個半大的小子換藥。
那小子穿著洗得發白的舊棉襖,背對著門坐著,露出的脖頸又白又嫩,聽到動靜猛地回過頭來。
“哥!”沈亭舟眼睛一亮,差點從床上跳起來,手背上的針管晃得厲害。
成斯年沒像以前那樣應他,隻是板著臉走過去,目光掃過他腿上纏著的繃帶。“怎麼回事?”
王建奇笑著打圓場:“小沈同誌不知怎麼就摔進溝裡了,腿摔斷了,好在寧嫂子處理及時,沒留下什麼後遺症。”
沈亭舟撓了撓頭,臉上還帶著點不好意思,抬起頭對上成斯年那雙深邃的眼睛,臉上的喜色漸漸退了下去。
他哥的眼神太沉了,看得他心裡發怵。
成斯年沒看他,徑直問王建奇:“醫生,他這情況得養多久?”
“燒是退了,但他身子底子弱,得好好養著。”王建奇收拾著藥盤,“傷筋動骨一百天,起碼得三個月。”
“麻煩您了。”成斯年點點頭,這才轉向沈亭舟,“你也聽到了?”
沈亭舟趕緊挺直腰板,想在成斯年麵前表現得精神些,“就是點小傷,不耽誤我當兵。”
成斯年盯著他看了半晌,直到沈亭舟的笑容都快掛不住了,才緩緩開口:“沈叔叔托我照顧你,但,部隊不是讓你來混日子的。”
沈亭舟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我沒想混日子…”
成斯年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部隊不是你家炕頭,沒人會因為你年紀小就讓著你。既然你鐵了心要來當兵,就得知道這裡的規矩,在我這裡沒有例外,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沈亭舟臉漲得通紅,眼眶有點發熱,卻倔強地沒讓眼淚掉下來:“我知道!”
“想跟上大家夥是好事,但得一步一個腳印。”成斯年的語氣緩和了些,卻依舊嚴肅,“你身子骨弱,彆硬撐著跟人比。先把基礎打牢了,把力氣練上來,比什麼都強。”
沈亭舟用力點點頭,鼻尖一酸,突然覺得鼻子有點堵:“哥,我知道了。”
成斯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知道就好!等你傷好了,直接去新兵三連報到。”
“這些日子就在醫療室住著吧。”
“嗯!”沈亭舟使勁應著,眼睛亮得像揣了兩顆星星。
成斯年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轉身準備走,剛到門口,又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眼還躺在病床上的沈亭舟:“藥按時吃,傷沒好利索彆瞎折騰。”
沈亭舟看著他哥消失在門簾後的背影,突然咧開嘴笑了,“哎,哥,我知道!”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打著繃帶的腿,心裡暗暗下了決心,以後一定要好好訓練,絕不能給哥丟臉。
外麵的雪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太陽從雲層裡鑽出來,給白茫茫的家屬院鍍上了層金邊。
成斯年踩著厚厚的積雪往家走,軍靴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咚咚咚”的敲門聲裹著寒風鑽進來,門外傳來邢秀妍亮堂的大嗓門:“露露,起了沒?俺給你送點餛飩!”
寧露露慌忙攏了攏散亂的頭發,剛披上棉襖,門就被推開條縫。
邢秀妍頂著一頭白霜擠進來,手裡大碗冒著熱氣,蝦米混著蔥香的香味頓時香撲了滿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