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鑽進鼻腔時，陸瑾城正盯著搪瓷杯裡浮沉的薑片。
“瑾城，趁熱喝。”王秀蓮把棉襖往椅背上搭，粗糲的手掌在藍布褂子上蹭了蹭，抬起手抹了把眼淚，“唉，就是可憐麗穎那孩子了...”
陸瑾城端起杯子的手頓了頓，杯沿的溫度燙得指腹發麻，他卻像是毫無知覺，就著水汽眯起眼：“媽，成團長已經幫忙找沈醫生主刀，我們要有信心。”
“那還不是你們團長人好，”王秀蓮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痰漬在水泥地上洇開個黃點，“當初要不是你非娶那個女人，現在哪用受這份罪？”
走廊裡傳來護士查房的腳步聲，陸瑾城皺起眉：“媽，這是醫院。”
“醫院咋了？”王秀蓮把嗓門壓得更低，眼裡的光卻越發尖利，“我跟你說的事，你到底應不應？”
陸瑾城仰頭將薑湯灌下去，辛辣感從喉嚨燒到胃裡，他將搪瓷杯重重磕在床頭櫃上，杯底的搪瓷崩掉一小塊：“我說過，不可能！”
“你這強脾氣！”陸母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像鐵鉗，“麗穎丫頭哪點不好？父親還是團長，哪點不比沈嬌嬌好？”
“媽！”陸瑾城猛地抽回手，指節因用力泛白，“嬌嬌是我媳婦。”
王秀蓮看著兒子脖頸上暴起的青筋，突然壓低聲音：“那藥我就放了一勺，不礙事。”
陸瑾城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想到剛才喝的薑糖水，想起那股異樣的甜腥味，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媽？你到底要做什麼！？”他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嘶啞得不成樣子。
“你難道是想毀了我才行嗎？”陸瑾城眼底閃過痛苦，他不明白小時候那個雖然潑辣，但依舊與人和善的母親到底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也是為你好！”王秀蓮往後縮了縮，卻依舊梗著脖子，“麗穎那丫頭，就在隔壁病房，你就不能…”
“閉嘴！”陸瑾城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帶得翻倒在地，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感到一股熱流從小腹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理智像被狂風吹動的燭火，搖搖欲墜。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黃麗穎拄著拐杖站在門口，右腿還纏著石膏，臉色白得像張紙，“瑾城哥…”她怯生生地開口，聲音細得像蚊子叫。
王秀蓮立刻換了副笑臉，忙不迭地迎上去：“麗穎怎麼樣？好點沒？快進來，瑾城正念叨你呢。”
陸瑾城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徹骨的寒意，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裡，以此對抗體內那股陌生的躁動。
“出去。”他對黃麗穎說，聲音冷得像寒冬的冰碴。
黃麗穎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無措的看向王秀蓮：“我…”
陸瑾城往前邁了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我告訴你，我陸瑾城有媳婦！這輩子也隻會有沈嬌嬌一個媳婦，我以為我跟你說的很清楚了？”
“陸瑾城！”王秀蓮急了，伸手想去拉他，卻被他甩開。
“我…”黃麗穎咬著嘴唇，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我就是想看看你……”
“不必了。”陸瑾城轉過身，不再看她，“既然你沒事我就先走了。”
體內的燥熱越來越強烈，陸瑾城感到自己的理智正在一點點崩塌，他知道再待下去，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右手摸摸搭在了左手小拇指上。
“瑾城，你要做什麼？”王秀蓮驚恐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