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搓了搓凍得通紅的耳朵，“這風跟往骨頭縫裡鑽似的，烤烤火暖暖身子再走。”
“我這包裡還有些好東西，咱今天改善改善夥食。”寧露露把挎包往地上一放，拉開拉鏈，開始一樣樣往外掏東西。
周延東和王磊都看愣了。
先是一個鋁製的小鍋，擦得鋥亮，鍋沿上還帶著點磕碰的痕跡，接著是三個粗瓷碗，一把折疊的小勺子....
寧露露從包的最底層掏出了一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解開繩子，裡麵露出的竟是切成條狀的肉乾，深褐色的肉條上還能看到細密的紋理，帶著點淡淡的煙熏味。
“嫂子，這…這是牛肉乾？”王磊眼睛都直了，他使勁咽了口唾沫，搓著手不敢動，“這太金貴了，俺們倆不用，您自己留著吃。”
周延東也在一旁點頭，喉結動了動：“就是，嫂子，我倆吃窩窩頭就夠了，這您留著自己吃吧。”
寧露露被他們那拘謹的樣子逗笑了，拿起兩條最大的遞過去：“拿著吧，這是我之前曬的。”
“醜東西之前打了很多野味回來，肉多吃不完，我就切了些條，用鹽醃了再曬上，留著平時磨牙。你們倆正是長身子的時候，這一路跟著我受累，吃點肉補補。”
她的語氣自然，就像在給自家弟弟分東西。
王磊和周延東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饞勁兒，可又有點不好意思。
這年月，肉可是稀罕物，平時在營裡，也就逢年過節才能聞到點肉味。
“嫂子，這真不用…”王磊和周延東還想推辭，被寧露露瞪了一眼。
“讓你們拿著就拿著，跟嫂子客氣啥？”寧露露把肉乾塞進他們手裡，“快拿著，我這兒還有呢。磊子，火趕緊生起來，一會兒咱煮點熱乎的。”
王磊“哎”了一聲，往火堆裡添了一把柴，火苗“劈啪”地往上躥，橘紅色的火光映在三個人臉上，驅散了不少寒意。
周延東拿著牛肉乾，湊到鼻子跟前聞了聞，那股子肉香混著煙火氣，勾得他肚子裡的饞蟲直叫喚。
他偷偷看了眼寧露露，見她正低頭在包裡翻著什麼，便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牛肉乾嚼勁十足，鹹淡正好，越嚼越香，帶著點嚼勁，周延東眼睛一亮，又咬了一大口，邊嚼邊含糊不清地對王磊說：“磊子，快嘗嘗，嫂子這牛肉乾，絕了！”
王磊早就饞得不行了，聽他這麼一說，也趕緊咬了一口，頓時眉開眼笑：“嗯！真香！比老李做的肉罐頭還香！”
寧露露聽著他們的話，嘴角彎了彎。
她從包裡又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一看，裡麵是白花花的大米，雖然隻有一小把，在這年月裡，已經算得上是奢侈品了。
旁邊還有一個小紙包，裡麵是曬得乾巴巴的各種菜乾，大棚裡的菜吃不完，為了方便儲存，一些被她用烘乾機烘乾了，這時候拿出來也不打眼。
“嫂子，您這是…”王磊看著那把白花花的大米，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們在營裡吃的都是粗糧，玉米糊糊、高粱米、窩窩頭，大米飯那是隻有過年才能奢望的東西。
“咱煮點粥喝。”寧露露把鋁鍋拿到洞口，用雪塊擦了擦鍋底，又接了些乾淨的雪，放在火上燒，“這雪水乾淨，燒開了就能用。光吃牛肉乾太噎得慌，配點熱粥正好。”
“嫂子，這大米太金貴了，我倆喝口熱水就行。”周延東急了，趕緊擺手，“您留著自己吃。”
“就是，等團長回來給團長吃。”王磊也在一旁搭腔。
“成斯年他一個大男人，吃啥不行？”寧露露一邊往鍋裡下大米，一邊說，“你們倆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好的，才能練出好本事，將來上了戰場才能少受傷。”
她說得輕描淡寫，可周延東和王磊聽著，心裡卻熱乎乎的。他們倆都是從農村來的，在家的時候，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頓飽飯，更彆說大米和肉了。
到了部隊，雖然管飽，可細糧和肉也是稀罕物，這嫂子看著斯斯文文的，心咋就這麼細呢？
而且嫂子也比他們大不了幾歲。
“嫂子，您真好。”王磊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俺娘要是知道俺在部隊能吃上大米粥，還能啃上牛肉乾，指定得高興壞了。”
“那你就多吃點，回去給你娘寫信的時候，也讓她放心。”寧露露把菜乾也倒進鍋裡，用勺子攪了攪，“你們在這兒守著，我再去接點雪，這鍋小，得多加點水。”
“俺去！俺去！”王磊趕緊站起來，搶著說，“嫂子您坐著烤火，這點活兒俺來就行。”
他拿起鍋，跑到洞口接雪，周延東也跟過去幫忙，兩個小戰士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就把鍋接滿了雪，端回來放在火上。
火苗舔著鍋底，鍋裡的雪很快就化成了水，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大米的清香混著菜乾的味道，慢慢在山洞裡彌漫開來，和牛肉乾的香氣纏在一起，勾得人心裡暖洋洋的。
“嫂子，您跟團長是咋認識的啊？”王磊坐回火堆旁，看著寧露露好奇地問。
他聽營裡的老兵說，嫂子是從大城市來的，還是個高中生，咋就跟著團長來了這大西北呢？
寧露露手裡轉著小勺子，笑了笑：“說來也巧，我去國營飯店吃飯，碰見你們團長正在相親....就那麼認識了。”
“那團長肯定是對您一見鐘情了吧？”周延東湊過來，眼裡閃著八卦的光，他想象著團長那麼嚴肅的人，對著嫂子臉紅心跳的樣子，忍不住想笑。
寧露露被他逗得臉有點紅，嗔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懂啥？”嘴上這麼說，眼裡的笑意卻藏不住。
“嫂子，您後悔嗎？”王磊小聲問，“從大城市來這山溝溝裡，肯定不習慣吧？”他老家是甘市的，知道這大西北的苦，風大、地乾、冬天冷得鑽心，他有時候都想家想得睡不著。
寧露露搖搖頭，往火堆裡添了根柴：“咋會後悔呢？你看啊，”她指著洞外，“這雪下得大吧？等開春了，山腳下就能長出綠油油的草，夏天還有野花開。這裡的星星特彆亮，比城裡的亮多了。最重要的是，這裡有你們團長，有你們這些兵，咱們守著這地方，心裡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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