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風沙總帶著股子蠻勁,小樹剛抽新芽,就被卷著沙礫的風打得瑟瑟發抖。
沈嬌嬌一手捧著大肚子,一手翻曬蘿卜乾,竹簸箕裡的橙紅色切片泛著油亮的光。
“沈嬌嬌同誌在家嗎?”隨著喊聲,院門被推開。
粗糲的男聲隔著木門傳來,她手一頓,抬頭望見門口站著兩個穿著乾部服的身影,藍布褂子上彆著的鋼筆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我們是軍區調查組的,你是沈嬌嬌?”帶頭的是個高個的乾部,朝著沈嬌嬌亮出證件,照片上的眉眼比真人嚴肅幾分。
風卷著沙粒灌進敞開的屋門,沈嬌嬌的藍布褂子下擺被吹得貼在腿上。
沈嬌嬌臉色一變,很快又恢複鎮定,疑惑的看向來人:“我是,你們找我啥事?”
“有人反映你近期存在倒賣物資的行為,今天來了解下情況。”
沈嬌嬌放下手中的蘿卜乾,指尖在手心捏出紅印:“同誌,話可不能亂說。我一個軍嫂,丈夫在邊防守著戈壁灘,我倒賣啥了?”
會是誰舉報她的?
沈嬌嬌腦海中快速將近期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想不通哪裡出了問題。
她做的很隱蔽,而且有空間在....
另一個年輕些的調查員掏出筆記本:“嫂子,不是我們想為難你,實在是有人匿名舉報,看見你上周三,在西城牆根倒賣物資...這事屬實嗎?”
“親眼看見的?”沈嬌嬌突然笑出聲,直起身拍了拍圍裙上的土,聲音陡然拔高,“誰看見的,讓她過來跟我對峙!”
帶頭的調查員眉頭沒鬆:“嫂子,您彆激動,我們也是例行調查....”
兩名調查員看著沈嬌嬌的大肚子,態度放軟了許多,這還是個孕婦,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是他們這條命都不夠賠的。
高個乾部往屋裡掃了眼,目光在牆上那張結婚照上停了停。
照片裡的沈嬌嬌梳著兩條麻花辮,依偎在穿軍裝的男人身邊,笑容亮得像戈壁灘的太陽。
“沈同誌你彆激動,”
沈嬌嬌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手指關節捏得發白。“我怎麼能不激動?”她盯著地上那塊開裂的紅磚,聲音忽然拔高,“而且上周三我去了寧同誌家,況且我一個孕婦能跑那麼遠?”
高個乾部在筆記本上劃了道杠,眉頭皺得更緊:“可舉報人說得很具體,連你當時紮的藍布頭巾都記著。”
“藍布頭巾?”沈嬌嬌忽然笑了,笑聲裡帶著哭腔,“我那條頭巾正月就給陳大娘了,她孫子住院需要包裹布!你們可以去問!”她轉身拉開床頭櫃最下麵的抽屜,翻出個布包,“這是我家的糧本,上麵清清楚楚寫著領了多少斤糧食,我和孩子,還有婆母三個人吃都不夠吃,怎麼可能拿出去賣?”
糧本上的紅色印章有些模糊,但數字確實清晰。
“就是啊,同誌你們可不能冤枉好人啊,俺兒媳婦膽子小的很,可不敢乾那些掉腦袋的事情。”王秀蓮聽到動靜連忙跑出來,手上還沾著水,不管不顧的拽住高個乾事的衣袖。
高個乾事見王秀蓮和沈嬌嬌情緒激動,一個孕婦一個老人,態度溫和:“嬸子,您放心,我們這次來是例行問話,要相信組織不會冤枉好人。”
年輕乾部湊近看了看,也跟著安撫,抬頭望向窗外時看到抱著孩子風風火火朝著他們方向來的寧露露。
家屬院的土路上,寧露露牽著豆豆看到沈嬌嬌這邊的情況,神色一變,連忙將豆豆抱起朝著沈嬌嬌家小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