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著沙粒打在招待所的玻璃窗上,發出細碎的劈啪聲。
“回來了?”寧露露過來伸手去接成斯年肩上的挎包,指尖觸到冰涼的皮革,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成斯年攥住她的手往懷裡揣了揣,聲音帶著風沙的粗糲:“對了,之前碰見的那個叫小黑的小姑娘,我找人打聽過了,是石頭村秦二壯家的孩子,大的叫秦曉荷今年十歲,小的叫秦曉東今年八歲....”
寧露露的心猛地一沉,她皺緊眉頭,“石頭村離這兒少說也有百裡地呢,她一個小娃娃跑那麼遠?”
成斯年脫大衣的動作頓了頓:“我也覺得不對勁,明兒個回去再仔細問問?順便把家裡那兩件舊棉襖收拾收拾,要是實在困難,咱們也能幫襯一把。”
寧露露點點頭,夜裡翻來覆去沒睡好,見著受苦的孩子,哪能坐視不管。
翌日一早,成斯年就開車載著寧露露回了家屬院。
到家簡單收拾了一番,給成斯年煮了一碗肉絲麵,將人送走後,揣著幾個二合麵饅頭,又找了兩件穿舊的軍棉襖,用包袱包好,踩著土路往石頭村走去。
風刮在臉上還是生疼,極速奔跑約莫一個時辰,終於看見石頭村的土坯房,稀稀拉拉地排在土坡下。
上次來還是送郭老漢回家,寧露露想了想直接朝著郭老漢家走去。
半路她拉住一個扛著鋤頭的老漢,笑著問:“大爺,跟您打聽個人,您知道村裡有個叫秦曉荷的姑娘嗎?約莫十歲,還有個弟弟,七八歲的樣子。”
老漢愣了愣,隨即歎了口氣:“你說的是老秦家的丫頭吧?可憐哦,爹娘都沒了,就剩姐弟倆,跟著她大伯過,日子過得豬狗不如。”
寧露露心裡一緊:“她爹娘怎麼沒的?”
“她爹是烈士,早年間在戰場上犧牲的,”老漢往遠處指了指,“她娘去年冬天沒熬過去,得了肺癆,沒錢治,就這麼走了。本來政府給了撫恤金,還有烈士家屬的補助,可都被她大伯秦老實拿去了,連房子都占了,把倆孩子趕到村頭的破窯洞裡住。”
正說著,不遠處傳來孩子的哭聲。
寧露露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被個中年男人推搡,懷裡抱著的孩子摔在地上,手裡的半塊洋芋滾到了泥裡。
“哭什麼哭!喪門星!”男人叉著腰罵,“撿這麼點破洋芋,還敢回來晚?想餓死老子是不是?”
那瘦小的身影正是秦曉荷。
兩人都穿著打滿補丁的破棉襖,棉花從裂口處露出來,黑乎乎的。
女孩緊緊抱著弟弟,白皙乾瘦的臉上滿是倔強,弟弟沙啞的嗓子不住的發出求饒聲,兩個孩子瘦得隻剩皮包骨,手腕細得仿佛一折就斷,臉頰凹陷,眼睛卻大得嚇人。
她爬起來護住地上的弟弟,聲音細弱卻帶著倔強:“大伯,我們去河溝那邊撿的,那邊的洋芋多些。弟弟腳崴了,走得慢。”
“腳崴了?我看是裝的!”男人上前又要推她,寧露露趕緊跑過去攔住:“同誌,你這是乾什麼?跟孩子動手算什麼本事!”
秦老實回頭看見寧露露,見她穿著乾淨的列寧裝,戴著軍屬徽章,眼神裡多了幾分忌憚,卻還是嘴硬:“這是我們家的家事,你個外鄉人少管閒事!”
“家事?”寧露露把秦曉荷姐弟護在身後,“就算是家事,也沒有這麼欺負孩子的!”
秦老實臉色一變:“我給他們吃給他們住,還不知足?”
“住破窯洞叫住?吃發黴的洋芋叫吃?”寧露露從包袱裡拿出棉襖,蹲下身給小黑姐弟披上,又把饅頭遞過去,“孩子,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秦曉荷淚眼婆娑的看著寧露露,止不住的搖頭,忌憚的看著秦老實,不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