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國海,風高浪急,暗流湧動。在這片被清廷視為“化外之地”的水域上,一杆杆繡著鮮紅旗幟的海盜船縱橫馳騁,那便是名震一時的紅旗幫——清朝嘉慶年間最為強大、組織也最為嚴密的海盜集團之一。
而執掌這龐大海上勢力、令官府與洋商聞風喪膽的,是一位傳奇女子——鄭一嫂,原名石陽,是紅旗幫首領鄭一的遺孀,也是這支海盜艦隊實際上的統帥。
自丈夫鄭一去世後,鄭一嫂臨危受命,以過人的膽識和智慧,將原本鬆散的海盜幫眾凝聚成軍紀嚴明、分工明確的海上武裝。她改革幫規,設立“五旗”製度,將紅旗幫劃分為五支大隊,各司其職,協同作戰。在她的帶領下,紅旗幫不僅劫掠商船,更專門襲擊橫行於南中國海的歐洲貿易船隻,包括來自英國、葡萄牙、荷蘭等國的武裝商船,繳獲大量財富、火器與物資。這些戰利品,一部分用於壯大自身實力,另一部分則分給沿海窮苦漁民與流亡百姓,吸引了一大批走投無路之人加入其中,使得紅旗幫人數一度高達數萬人,戰船數百艘,成為清廷與列強眼中的“眼中釘”。
然而,樹大招風。到了1811年,隨著紅旗幫勢力愈發膨脹,其對海上貿易的威脅已令清政府忍無可忍,更激怒了依賴南海航路進行貿易的澳門葡萄牙當局、越南阮朝以及西班牙統治下的馬尼拉殖民政府。這些勢力既擔心海盜影響其商業利益,也忌憚鄭一嫂一眾與民間反清力量有所勾連。
終於,在這一年的11月,一場醞釀已久的四方圍剿拉開了帷幕。清廷調集水師戰船,聯合澳門葡軍、越南水軍以及馬尼拉西班牙艦隊,從四個方向對紅旗幫的核心活動水域——珠江口至海南島一帶,展開了大規模海陸圍剿。這是紅旗幫自成立以來,所遭遇的最嚴峻、最慘痛的一次打擊。
“這群紅旗幫,炮少而槍利”,這是大清官員的評價。
周邊國家與勢力——無論是大清水師、澳門葡萄牙人、越南阮朝水軍,還是西班牙統治下的馬尼拉當局——都深知:與紅旗幫交戰,切不可貿然靠近,更不可寄希望於登船俘虜;與這支槍法如神、悍不畏死的海盜力量為敵,最好的方式,是在海上保持距離,以重炮轟擊,迫其撤退,而非冒險貼身決戰。
紅旗幫很早就意識到火器對海戰的重要性後,鄭一嫂積極尋求軍火補給,很早就和“媽祖軍”建立了密切聯係。
在牛野這貨的支援下,紅旗幫獲得了一大批線膛步槍——這種武器射程遠、精度高,在當時的東亞海域堪稱“神器”。憑借這些步槍,紅旗幫的登船隊可以在接舷戰中占據絕對火力優勢,往往在敵方還未靠近時,便能以密集而精準的彈雨壓製對手,殺敵於船板之上。
然而,海戰的真正主宰,從來不是步槍,而是大炮。
儘管紅旗幫在槍戰與接舷戰中幾乎無人可敵,他們卻始終麵臨一個致命短板——缺乏重型火炮。大炮是那個時代海上決戰的真正王牌,無論是清軍水師、澳門葡艦,還是越南、馬尼拉的殖民艦隊,都裝備有從歐洲進口或仿製的加農炮與臼炮,可在數裡之外轟擊敵船,撕裂船體、摧毀桅杆,甚至引發火災。而紅旗幫的船隻多為中型快船,雖靈活機動,但普遍未配備大口徑火炮,或僅有少量輕型火炮,射程短、威力弱,難以在遠距離與敵艦抗衡。
因此,一旦遭遇敵方艦隊擺開陣勢、以大炮轟擊開場,紅旗幫往往陷入被動。他們的船隻難以承受重炮轟擊,一旦被擊中要害,便會迅速喪失戰鬥力。這也是為何在與清軍水師、葡澳艦隊或越南水軍的幾次大規模海上決戰中,紅旗幫雖然英勇奮戰,卻屢屢失利,損失慘重。
但正所謂“成也槍戰,敗也炮力”。雖然紅旗幫在海麵決戰中因缺乏大炮而難以占據上風,可他們卻將槍戰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尤其是在登船戰這一環節,打出了赫赫威名。
紅旗幫的戰士,尤其是其精銳的三千人“紅巾敢死隊”,人人擅長使用線膛步槍與手槍,更接受過嚴格的近戰訓練。一旦敵方船隻被逼至近處,或紅旗幫以靈活戰術迂回包抄成功,他們便如猛虎下山,以精準的槍法壓製甲板上的敵人,隨後以刀劍接舷,展開血腥的白刃廝殺。在多次登船戰中,紅旗幫往往以少勝多,殺得歐洲商船水手膽寒,清軍水勇失色,甚至讓一些國家的海軍指揮官下令:“凡遇紅旗幫船隻,隻可遠攻,不可近戰;隻可炮擊,不可登船!”
11月底的三場血戰,鄭一嫂親自坐鎮旗艦,指揮紅旗幫主力迎敵。在接下來的短短數日之內,海盜艦隊與四方聯軍展開了三場慘烈的海上血戰。
第一戰在萬山群島附近海域爆發,紅旗幫利用狹窄水道設伏,重創葡國艦隊,擊沉一艘戰船,但也付出沉沒三艘的慘重代價;
第二戰在海南島東南洋麵,越南水軍與清軍水師合力夾擊,鄭一嫂指揮艦隊以靈活機動的戰術穿插分割敵陣,雖暫時突圍,卻已陷入重圍;最後,隻能舍棄掉陷入重圍的三艘戰船,向著西南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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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戰則是在西沙群島附近,西班牙艦隊憑借火炮優勢企圖一舉殲滅海盜主力,然而鄭一嫂親率精銳戰船夜襲敵營,以火攻與接舷戰反製,令西班牙人損失慘重,但也難以挽回整體頹勢。此戰極為慘烈,西班牙被燒毀兩條輕巡洋艦,紅旗幫則被擊沉五條海船,連鄭一嫂也身中一槍,昏迷前,讓最後的三十條大小海船再次向西南撤退。
三日後,鄭一嫂醒來,她堅強的走上甲板對著所有海船,對著數十條圍上來的海船,大聲喊道:“我欲去投媽祖軍,眾將士可願跟隨?”
三場血戰,紅旗幫雖勇猛善戰,終因寡不敵眾,戰船損失數量眾多,士卒死傷無數。麵對四麵楚歌、糧彈將儘的絕境,鄭一嫂深知已難在南海立足。
現在,紅旗幫四海皆敵,連香港島的家園都被滿清燒了,離開時數千人落淚悲嚎。
從香港的營地被燒以後,他們就和大清成了死敵。
這一天,所有人都願意跟著鄭一嫂前去蘭芳國,投奔媽祖軍。
於是鄭一嫂,率著殘部最後的一千人紅巾軍與五千追隨的百姓、婦孺,一路向西南,遠渡重洋,最終抵達東南亞的蘭芳共和國即蘭芳國,位於今印尼加裡曼丹一帶)尋求媽祖軍的庇護。
他們到了蘭芳,可蘭芳說媽祖軍的總部在巴達維亞,有快船領著他們前去。
於是,數千人繼續向著西南航行,隻為在海天之間找一個渺茫的希望和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
巴達維亞港的黃昏,碼頭上的人群熙攘,船隻來往如梭,但今天的氣氛卻格外凝重。一隊人影快步穿過棧橋,腳步急促,神情緊張,仿佛身後有什麼在追趕。為首的是一個身形魁梧、麵容剛毅的中年男子——牛野,他身後跟著數十名同樣神色緊繃的媽祖軍軍官,人人衣衫飛揚,匆匆疾行。
“我們走快點!”牛野低聲催促著,目光始終望向遠處海平麵上那片模糊的黑影。
終於,當他們轉過街道,踏上港口邊緣的石階時,視野豁然開朗——
海麵上,三十餘艘戰船緩緩駛入港灣。
這些船隻殘破不堪,桅杆折斷,船帆破損,船身上布滿彈痕與焦黑的灼痕,顯然經曆過一場又一場惡戰。但它們仍然在海浪中艱難前行,一艘接一艘地靠向碼頭,像是一群傷痕累累卻仍不肯倒下的戰士。
甲板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男男女女,老幼婦孺,全都衣衫襤褸,麵容憔悴,卻一個個挺直脊背,目光灼灼地望向岸邊。他們人數眾多,粗略一看,足有四千餘人,全擠在這些破船上,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浮木,等待命運的宣判。
牛野站在高處,一眼便認出了那艘居中的大船——船頭依舊掛著那麵殘破卻依然醒目的紅旗,旗下站著一位身披紅衣、披發染血的女子,她左手按著腰間傷口,右手扶著船舷,目光堅定而疲憊。
是鄭一嫂。
牛野心頭一震,快步向前幾步,高聲喊道:“鄭嫂!”
船上的女子聞言,身體微微一震,目光如炬地望向岸邊。當她看清牛野那張熟悉的麵孔時,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激動與解脫。
船緩緩靠岸,牛野等人快步走下棧橋,踏上甲板。周圍的紅旗幫幫眾默默讓開一條路,目光中既有希望,也有不安。
鄭一嫂強撐著身體,邁步迎上,卻在距離牛野幾步之遙時,身形微微一晃。
“鄭嫂!”牛野一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她。
鄭一嫂抬起頭,那張常年風吹日曬卻依舊堅毅的臉上,此刻布滿疲憊與傷痕。她沒有多言,隻是緩緩地、深深一禮,隨後左手扶著腰間尚未包紮的傷口,右手按在甲板上,單膝重重跪下,沉聲道:
“牛先生,我鄭一嫂,今日率殘部來投。我等……已無路可去,隻求媽祖軍能給這些人一條生路。”
她聲音不高,卻沉穩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中擠出來的。甲板上的四千多人聞言,全都低下頭去,有人咬緊牙關,有人眼圈泛紅,卻無一人出聲。他們的眼神裡,寫滿了疲憊、恐懼,卻仍有一絲不肯熄滅的期盼。
牛野看著跪在麵前的鄭一嫂,心中一陣酸楚與敬意交織。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一把扶起她,語氣堅定而溫暖:
“鄭嫂,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他轉頭看向甲板上的眾人,目光緩緩掃過那一張張憔悴卻堅韌的麵孔,高聲道:
“各位!從今日起,媽祖軍就是你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