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七年,孟夏的渤海灣總能準時迎來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當蓬萊城的雞叫劃破天際,港西側的水師營地已響起急促的號角聲,一千名水師水手背著行囊奔出營房,踩著濕漉漉的灘塗湧向船塢——自昨日水師正式成軍,王巢定下的“日出而航,日暮而歸”訓練規矩,便雷打不動地執行起來。
“都動作快點!卯時三刻必須解纜起錨!”周海站在首艘福船的甲板上,腰間的哨子吹得急促。他穿著王巢特批的水師號服,胸前縫著“登州水師”四個字,雖仍是臨時頭領,卻已頗有將領風範。可甲板下傳來的嘔吐聲,還是讓他皺起了眉頭。
王巢踏著跳板走上船時,正撞見兩名水手扶著船舷乾嘔,黃綠色的膽汁順著船身滴入海中。不止他們,甲板上、船艙裡,到處都是臉色慘白的水手,有的蹲在角落發抖,有的趴在欄杆上喘粗氣——這些漁民雖常年出海,卻大多駕著小漁船在近岸活動,從未在福船這樣的大船上學過隊列、操炮,更扛不住遠海的顛簸。
“公子,這可咋整?”周海湊過來,語氣帶著焦急,“昨兒第一天出海,就倒了一半人,今天更嚴重,怕是連操炮訓練都沒法搞了。”
王巢走到船舷邊,看著臉色慘白的水手,沒有責備,隻對身後跟著的醫官吩咐:“把備好的止暈草藥熬了,給每人灌一碗。”醫官應聲而去,很快,船艙裡便飄出淡淡的草藥香。王巢拿起一碗草藥,走到剛才乾嘔的年輕水手身邊:“喝了它,忍忍就過去了。”
那水手叫阿木,原是海邊的小漁民,第一次登上福船便暈得直不起腰。他接過藥碗,捏著鼻子一飲而儘,苦澀的藥味讓他打了個哆嗦,卻莫名覺得胃裡的翻騰輕了些。
“暈船是水師的第一關,闖不過去,就彆想守海疆。”王巢站在甲板中央,聲音透過海風傳遍全船,“從今日起,每日出海後先紮半個時辰馬步,我陪著你們練。”說罷,他脫掉外袍,在顛簸的甲板上穩穩紮下馬步,脊背挺得筆直。
水手們愣住了。他們從沒見過當官的跟士兵一起遭罪,更何況是千戶大人。阿木咬了咬牙,扶著船舷站起身,學著王巢的樣子紮起馬步,其他水手也紛紛效仿,甲板上很快擺滿了高低不一的“馬步樁”。海風掀起浪花拍打著船身,福船在浪中搖晃,不少人剛紮穩就跌坐在地,卻又立刻爬起來重新站好。
王巢目光掃過眾人,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他要的就是這股韌勁。半個時辰後,止暈草藥漸漸起效,水手們的臉色好了許多,雖仍有不適,卻已能站穩身子。“接下來,練隊列!”王巢一聲令下,周海立刻帶著舊水師老兵分組帶隊,教水手們“橫隊”“縱隊”的變換要領。
海上的隊列比陸上難上十倍。船身每一次顛簸,都會打亂隊伍的陣型,前一秒還整齊的隊列,下一秒就變得歪歪扭扭。“左腳再往前挪半尺!”“重心壓低!跟著船的節奏動!”老兵們扯著嗓子喊,嗓子很快變得沙啞。王巢穿梭在隊列中,時不時扶正水手的肩膀,糾正他們的站姿:“隊列不是樣子貨,海戰裡船靠得近了,隊列齊整才能快速接舷作戰,亂了陣腳就是等死!”
正午時分,船隊抵達預定訓練海域。王巢站上指揮台,下令開始“協同操炮”訓練。這是今日的核心科目——每門佛郎機炮需四名水手配合,一人裝子炮,一人定角度,一人點火,一人清理炮膛,要在三息內完成整套動作,十艘船的火炮還要做到“同時開火”。
“第一組準備!”周海的吼聲落下,首艘船的四名水手立刻圍到火炮旁。裝彈手阿水抓起子炮往炮膛裡塞,卻因船身顛簸,子炮好幾次都沒對準接口;定角手緊張得手抖,炮口偏了半尺;點火手更是嚇得往後縮,引信燃了半天都沒點著。“嘭”的一聲,火炮終於響了,炮彈卻落在了空海裡。
“重來!”王巢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阿水等人漲紅了臉,再次上手,這一次動作快了些,卻還是沒跟上節奏。接連試了十幾次,直到每個人的額頭上都滲出冷汗,才終於在三息內完成了操炮。阿水癱坐在甲板上,大口喘著氣:“這比織漁網難十倍!”
“難才要練!”王巢走到他身邊,“倭寇的船快炮多,咱們慢一秒,就可能被人打沉。”他讓周海將水手按“快慢”分組,熟練的帶生疏的,再用“擊鼓計時”的方式訓練——鼓點一響開始裝彈,鼓點落下必須開火,錯了就罰紮馬步。
鼓聲在海麵上回蕩,水手們的動作越來越快,從最初的三息完成,到後來的兩息,甚至有組能做到一息半。當十艘船的火炮第一次同時開火,炮彈在海麵上炸起整齊的水柱時,水手們忘了疲憊,齊聲歡呼起來。
午後,海麵上突然起了風,浪頭比先前高了一倍,福船在浪中劇烈搖晃,船身發出“嘎吱”的聲響。王巢非但沒下令返航,反而讓周海故意將船駛向風浪更大的區域:“練應急堵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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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準備的工匠立刻在船艙鑿出一個小洞,海水“嘩嘩”往裡灌。“快拿木板和瀝青來!”周海大喊,水手們立刻行動起來,有的搬木板堵住洞口,有的用瀝青封邊,有的用木桶往外舀水。可剛開始大家手忙腳亂,木板堵不住洞口,瀝青撒了一地,海水越灌越多。
“慌什麼!”王巢跳進船艙,挽起袖子抓起木板頂在洞口,“兩人扶板,一人釘釘子,其他人舀水!分工明確!”水手們立刻穩住心神,按他說的分工協作,很快就堵住了洞口,將艙內的海水舀了出去。王巢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對渾身濕透的眾人道:“海戰裡船被打漏是常事,慌了就沒救了,記住剛才的分工,這是保命的本事!”
接下來的幾日,水師的訓練強度越來越大。清晨練馬步抗暈,上午練隊列,正午練操炮,午後練應急堵漏、爬桅杆、接舷作戰,傍晚返航後還要聽王巢講海戰戰術。水手們從最初的暈船嘔吐,到後來能在顛簸的甲板上穩穩紮馬步;從操炮手忙腳亂,到能協同開火;從遇風浪就慌,到能沉著堵漏,變化一日比一日明顯。
這日清晨,船隊剛駛出港口,王巢的腦海裡突然響起係統提示音:“檢測到宿主正在開展水師係統化訓練,觸發‘海軍基礎戰術’解鎖任務——完成百人船隊編隊航行,要求十艘戰船保持‘雁形陣’航行十裡,陣型不散。任務獎勵:《基礎海軍戰術手冊》,積分10萬。”
王巢心中一喜。他早就想係統學習海戰戰術,這下正好瞌睡來了送枕頭。“周海,傳令下去,全體船隊組成雁形陣!”他指著遠處的海麵,“首船在前當‘雁頭’,左右各四艘船排開當‘雁翅’,保持兩船間隔三丈,航行十裡!”
周海立刻用旗語傳令。可剛開始,船隊的陣型就亂了套:有的船速度太快衝到了前麵,有的船偏了方向脫離了隊列,還有的船怕撞在一起不敢靠近。“調整航向!左舵半圈!”“減速!把帆收小半!”周海的嗓子喊得冒煙,王巢則站在首船指揮台,用望遠鏡觀察每艘船的位置,時不時讓旗手調整指令。
一次不行,再來一次。船隊在海麵上反複調整,水手們漸漸摸清了“雁形陣”的訣竅——首船定方向,兩側船隻看旗語,速度跟著首船走。當太陽升到頭頂時,十艘福船終於排出整齊的雁形陣,像一隻展翅的大雁在海麵上航行,兩船間隔不差分毫,航行十裡後陣型依舊完整。
“成了!”周海激動得跳起來,水手們也紛紛歡呼。王巢的腦海裡再次響起係統提示音:“任務完成!獎勵已發放至係統倉庫。”他心念一動,一本藍色封皮的手冊便出現在手中,正是《基礎海軍戰術手冊》,裡麵詳細記載了雁形陣、錐形陣、橫陣等多種海戰陣型的布法與用法。
日暮時分,船隊返航。當十艘福船排成整齊的隊列駛入蓬萊港時,碼頭上的漁民們紛紛駐足觀望,驚歎聲此起彼伏。沈文早已在碼頭等候,見王巢走下戰船,立刻迎上去:“公子,看這陣型,水師的訓練怕是成了!”
“才剛起步。”王巢晃了晃手中的戰術手冊,笑容裡滿是篤定,“有了這個,咱們的水師才能真正打仗。”他看向身後的水手們,他們雖滿臉疲憊,眼神卻亮得驚人,再也沒有了最初的惶恐與生澀。
夜色漸濃,水師營地的油燈一盞盞亮起。水手們圍坐在一起,聽周海講《基礎海軍戰術手冊》裡的內容;王巢則和沈文核對訓練物資的消耗,計劃著下一步的訓練科目。海風從渤海吹來,帶著鹹濕的氣息,卻吹不散營地裡的朝氣與篤定。
風浪礪出的兵,才能守住這無垠海疆。蓬萊水師的鋒芒,正在日複一日的訓練中,悄然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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