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的初冬來得猝不及防,一場冷雨過後,街頭的槐樹落儘了最後一片葉子,光禿禿的枝椏伸向灰蒙蒙的天空。王巢駐留陝西已有月餘,這段日子裡,他沒閒著——幫孫傳庭整頓了渭水沿岸的民團,將之前收編的流寇殘部編入屯墾隊伍,又帶人修複了被流寇破壞的鄭國渠支流,讓沿岸的百姓能及時引水灌溉冬小麥。
這日清晨,王巢剛在營地裡看完李定國訓練新兵,就見孫傳庭披著一件貂裘,急匆匆地趕來,臉色比外麵的天色還要陰沉。“王將軍,出事了!京裡剛傳來急報,驛卒還在城外,說是有天大的噩耗!”
王巢心裡“咯噔”一下——自上次崇禎下詔讓他暫駐陝西後,京中雖有零星消息傳來,多是關於整頓吏治的瑣事,從未見孫傳庭如此慌張。他連忙跟著孫傳庭往城門方向走,剛到城門口,就看到一名驛卒從快馬上摔下來,膝蓋磨破了也顧不上揉,懷裡緊緊抱著一份明黃色的詔書,聲音嘶啞地喊:“八百裡加急!陛下詔命!陝西文武官員速接詔!”
王巢和孫傳庭對視一眼,連忙讓人扶著驛卒到旁邊的驛站,驛卒顫抖著展開詔書,不等清嗓子,聲音就帶著哭腔:“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崇禎九年,後金多爾袞、嶽托、阿濟格分兵入塞,阿濟格部繞長城喜峰口,直撲昌平!昌平守將棄城而逃,後金賊兵於十月廿五,焚毀明十三陵之德陵!陵寢殿宇儘毀,殉葬器物被掠,守陵太監、衛兵死者逾百!賊兵沿途劫掠順義、寶坻諸縣,京畿震動!令天下兵馬即刻勤王,馳援京師!陝西總兵王巢,速率精銳北上,不得延誤!欽此!”
“什麼?!”王巢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後金竟敢焚我皇陵?!”
德陵是明熹宗朱由校的陵寢,雖算不上最宏偉的帝陵,卻是大明皇室的根基象征。皇陵遭焚,對整個大明而言,是比丟城失地更甚的奇恥大辱——這不僅是踐踏大明的國土,更是在刨大明的祖墳!
孫傳庭手裡的貂裘滑落在地,他盯著詔書裡“德陵儘毀”四個字,嘴唇哆嗦著:“阿濟格……這幫韃子!竟敢如此放肆!昌平守軍為何不戰而逃?京營的兵馬呢?他們是吃乾飯的嗎?”
驛卒抹了把眼淚,補充道:“孫大人,小的在路上聽同行說,後金兵有五萬之眾,個個騎馬挎弓,京營的兵馬多是新兵,剛一接戰就潰散了。陛下現在在宮裡哭著祭拜列祖列宗,下了死命令,要是再擋不住後金,就要親赴前線了!”
王巢走到驛站外,望著北方的天空,胸口像是堵著一團烈火。他想起去年在山東抗倭時,後金就曾派兵襲擾遼東,那時他還想著,隻要守住沿海和邊境,總能慢慢積蓄力量;可如今,後金竟敢繞過長城,直搗京畿,甚至焚毀皇陵——這是把大明的臉麵踩在地上摩擦!
“將軍,您彆生氣,身子要緊!”趙剛連忙遞上一杯熱茶,他從未見王巢如此失態,連眼神裡都像是要噴出火來。
王巢接過茶杯,卻沒喝,猛地將杯子摔在地上,青瓷碎片濺了一地:“生氣?我恨不得現在就提兵北上,把阿濟格那廝的頭砍下來,祭奠德陵的列祖列宗!崇禎之前猜忌我、壓我封賞,我可以忍;可皇陵被焚,國仇家恨在前,我怎能忍?!”
他不是不記得崇禎之前的涼薄——擒住高迎祥那樣的大功,換來的卻是“暫駐陝西”的冷遇,連一句肯定都沒有。可此刻,他腦子裡隻有“勤王”兩個字——他是大明的總兵,身上穿的是大明的鎧甲,就算皇帝對他有猜忌,他也不能看著後金在大明的土地上燒殺搶掠,不能看著列祖列宗的陵寢蒙羞。
孫傳庭撿起地上的貂裘,走到王巢身邊,語氣沉重卻堅定:“王將軍,你說得對!國難當頭,個人恩怨算不得什麼。陝西這邊你放心,我會調派府兵守住潼關和西安,不讓流寇殘部趁機作亂。你要多少兵馬?多少糧草?我這就給你籌備!”
王巢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怒火,開始冷靜盤算:“我在陝西有兩萬精銳,其中騎兵五千,火槍兵三千,剩下的都是經過實戰的步兵。這些人隨我北上,足夠應對後金的騎兵。糧草方麵,之前你給我的五千石糧食還沒動,再麻煩孫大人湊五千石,加上營裡的存糧,應該夠支撐到京師。”
“沒問題!”孫傳庭立刻點頭,“糧草我今日就能讓人裝車,戰馬方麵,我再調五十匹河曲馬給你,補充騎兵的損耗。另外,我讓人寫一封塘報,快馬送到沿途州縣,讓他們給你的隊伍提供補給,確保你們一路暢通。”
王巢轉身回到營地,立刻讓人召集將領議事。李定國、趙剛等將領聽到德陵被焚的消息,個個怒目圓睜,李定國猛地拍案:“將軍!末將願率先鋒營先行,殺他幾個韃子,為德陵報仇!”
“報仇是肯定的,但咱們不能亂了陣腳。”王巢指著輿圖上的北上路線,“我決定,由李定國留守陝西,統領剩下的五千兵馬,負責穩固渭水沿岸的防務,防備流寇殘部和可能趁機作亂的土匪。趙剛,你隨我北上,統領騎兵營,擔任先鋒。其他將領各司其職,今日午時之前,務必清點好兵馬、糧草、武器,未時準時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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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國愣了一下,連忙道:“將軍,末將也想跟您北上殺韃子!留守陝西的事,讓彆人去做就行!”
“不行。”王巢搖頭,語氣不容置疑,“陝西剛安穩下來,若是我帶走所有精銳,流寇殘部很可能死灰複燃,到時候百姓又要遭殃。你做事沉穩,又熟悉陝西的情況,隻有你留守,我才能放心。記住,你的任務不是守著營地,而是要確保陝西不亂,給我提供後方支援——這同樣是在為大明出力。”
李定國看著王巢堅定的眼神,知道他心意已決,便抱拳躬身:“末將遵令!定不讓將軍失望,定守住陝西!”
王巢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對其他將領道:“咱們北上勤王,不僅是遵陛下的旨意,更是為了報仇雪恨!後金焚我皇陵,殺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路上但凡遇到後金的探子或小股部隊,一律斬殺,不留活口!”
“是!”將領們齊聲應和,聲音震得帳篷頂的灰塵都落了下來。
午時剛過,營地裡就響起了急促的集合號。兩萬精銳將士整齊列隊,騎兵們騎著戰馬,手裡握著馬槊和馬刀,火槍兵背著燧發槍和彈藥袋,步兵們扛著長矛和盾牌,個個眼神堅定,士氣高漲——他們雖大多是山東人,卻也知道皇陵被焚意味著什麼,此刻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北上殺韃子,為大明報仇!
孫傳庭親自送王巢到西安北門,手裡遞過一份名冊:“王將軍,這是沿途州縣官員的名單,每個州縣的糧倉和驛站位置都標好了,你到了地方,直接找他們要補給就行。另外,我給你寫了一封推薦信,交給宣大總督盧象升,他是個正直的將領,肯定會跟你聯手抗金。”
王巢接過名冊,鄭重地抱了抱拳:“孫大人,陝西就拜托你了。等我殺退了後金,再回來跟你喝西鳳酒!”
“好!我等你回來!”孫傳庭的眼眶有些發紅,他看著王巢翻身上馬,看著兩萬大軍像一條黑色的巨龍,緩緩駛出城門,蹄聲和腳步聲混在一起,朝著北方疾馳而去。
隊伍出城後,趙剛策馬走到王巢身邊,小聲道:“將軍,咱們就這麼北上,不怕陛下又猜忌您嗎?畢竟您帶著兩萬精銳,離京師這麼近……”
王巢勒住馬,回頭望了一眼西安城的方向,眼神裡滿是堅定:“猜忌又如何?不猜忌又如何?皇陵被焚,京師告急,我若是因為陛下的猜忌就按兵不動,那我還算什麼大明的將領?還算什麼漢人?至於崇禎……等我殺退了後金,再跟他算之前的賬!”
他抬手抽出腰間的佩刀,刀刃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高聲喊道:“兄弟們!後金焚我皇陵,殺我百姓,此仇必報!隨我北上,殺韃子,護京師,為大明儘忠!”
“殺韃子!護京師!為大明儘忠!”兩萬將士齊聲呐喊,聲音震徹雲霄,連路邊的樹木都跟著微微顫抖。隊伍加快速度,朝著北方疾馳而去,馬蹄揚起的塵土,在初冬的陽光下,連成了一條通往京師的路——那是一條複仇之路,更是一條守護大明的路。
王巢騎在戰馬上,風吹起他的披風,他望著前方的路,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阿濟格,你焚我皇陵,我定要你血債血償!京師,我王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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