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關下稍清。粥棚前的蒸汽像一條安靜的白蛇,繞在鍋沿。
一個挑擔老把昨夜踩皺的“白抄”攤在石上,被陽光一照,“不勝其苦”四字竟仿佛淡了半分。
劉備自棚後行來,見此紙,輕輕一歎,提筆添了一行小字:“願與共濟,不以虛名。”他看一眼遠處城頭,遙遙一揖,並不求回。
張飛在一旁看得不耐:“大哥,寫這些有啥用?”關羽道:“心安。心安則民安。”張飛撇嘴,卻把鍋裡最稠的一瓢舀給了一個抱著孩童的婦人,手卻怕燙似的縮了一下,罵:“燙死你個小兔崽。”婦人反而笑了,連道謝。
孔融坐在不遠處,扇麵上的“禮”字在風裡輕輕晃,他斜睨義棚與‘法牌’,忽然笑:“義在那邊,法在這邊,名在天上飄。誰能把三樣拴在一根繩上,誰便是‘根’。”
荀彧立在曹營門外,望著門內“軍中有法”“護器重”“軍中靜”三塊木牌,目光幽深。
他低聲對曹操道:“溫侯今日‘不戰而定策’,是以‘根’為主。根若固,枝可橫。若他真入洛不居,善後有實,民籍在手——將來再戰,就不是‘會獵’,而是‘讓天下自己來’。”
曹操不語,隻把那根竹尺在掌中轉了一圈,忽而淡笑:“竹尺無刻,量人心之線。——我在這邊,把‘法’立得再穩些。”
——
午後,敵樓內的弈局已至中盤。
陳宮落子如流,忽而停住,把一枚白子在指間搓了搓,放在沙盤中央一點:“將軍,‘根基’之外,尚有一問,關乎‘你我’。”
呂布抬眼,微笑:“問。”
“你曾言‘王霸皆衣,須養骨’。臣今日再問:骨成之日,你以何為衣?”
陳宮目光直直,聲音卻極輕,“以‘王’為衣,則需‘名分’;以‘霸’為衣,則憑‘力’。你此前借董為壁,已不似天下口中的‘悍將’,而像一把‘秤’。秤可以稱米,也可以稱心。——你願稱哪一種?”
敵樓裡一瞬寂靜。張遼與高順各自低頭,像怕打破這一刻的沉。
呂布並不回避。他看窗外那盞燈,燈焰在風裡伏下去,又慢慢立起。
他淡淡道:“衣會換,骨不換。——我今日稱‘心’,明日也稱‘心’。王之名、霸之力,皆過手雲煙。若我能把這‘秤’放在天下人心上,稱出一個‘不殺而安、不辱而服’的道,哪怕衣上一半繡‘王’,一半繡‘霸’,我也認。”
陳宮聽罷,眼裡那一點鋒利忽而柔了一瞬,複又轉回堅硬:“臣記下了。——‘秤’若失,臣以死諫。”
呂布笑:“好。你若死諫,我便以刀斷‘失衡’之手。”
兩人對望一瞬,像在棋局之上又落了一子,看似無聲,其實決定了後半局的模樣。
——
“對手兵推對曹操)。”陳宮忽道,“按規,每三五章,必以對手之眼複盤。今日便以曹公為心。”
他提筆迅速寫下:
【對手兵推·曹操視角】
一、敵呂布)之‘不戰而辱’使諸侯分心,但未觸法。餘守‘法島’,民心不散。
二、洛陽之空,器甲可收。若溫侯入洛‘不居’,餘可趁其‘義’之聲,募匠、收書,立‘典籍庫’與‘兵仗司’,以文以武為兩翼。
三、‘義’與‘法’對照,久之民多向‘義’。對策:以‘法中之仁’緩‘酷’之名——‘重判搶糧,輕處誤傷,執法先己營’。
四、若溫侯以河東為根,必修鹽鐵。對策:收兗州之鐵、陳留之鹽商,以價製‘鹽票’。
五、與劉玄德保持‘並行不悖’,借其義消眾怨,待其名盛則薦其‘義帥’,令其騎虎難下。
【兵推結論】曹公短期不出手,中期立‘文武雙司’,後期以‘法中之仁’與我‘義燈’對照,彼此相製。
陳宮把這段字低聲念完,張遼咧嘴:“他若真這麼做,倒是難敵。”高順冷道:“難敵,便多練‘刀背三式’。”
呂布卻笑了:“難,才有趣。——按此兵推,再添一策:讓‘義燈’與‘法牌’不對立,而同框。自今,善後司每行一事,義燈照之,法牌隨之。讓人知道,‘義’不是亂,‘法’不是酷。”
陳宮點頭,飛快記下。
——
日將斜下,沙盤上的棋落多半。風從汜水上拂來,把敵樓裡油燈火苗吹成一條細細的弧。張遼忽道:“主公,末將有一‘小策’,關乎‘聲’。”
“說。”
“‘聲’可為軍器。”張遼笑,“以往童謠與酒調已用。今可再加‘鼓聲’與‘戲文’:鼓聲三通為‘請戰’,兩通為‘請議’,一長為‘善後’。戲文請曹公那班子,演《遷民三法》《辭冠書》兩折,我們不去看,讓人自去看。——讓聲替我們走。”
呂布頷首:“妙。”
陳宮補上:“再加‘榜聲’——‘客卿榜’遍貼四處,但不貼諸侯營門,隻貼驛傳與義棚旁。誰願意來,就來。名字寫在石上,不寫在羊皮上。——石不易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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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順插言:“再加‘器聲’。鹽井與冶鐵,夜間鳴錘三下,示有工,民見之心安。”
“皆可。”呂布應。
他把目光從沙盤上移向窗外。
遠處的諸侯營火在暮色裡一跳一跳,像一堆堆壓不住的心事。
城下粥棚邊,一個押糧兵蹲在地上,用粗糙的手指摁著“分糧圖”的角,口裡無意識地念著:“袁收、曹量、劉分……?”他念著念著,把圖塞進甲縫,像是怕它被風吹走。
——
夜色臨時,陳宮把最後一顆白子落在河東:“局未終,根已成。——請主公賜名此局。”
呂布思量片刻,淡聲道:“‘護根局’。”
他抬指,在沙盤空處寫下四個字:“根在人心。”又在旁寫二字:“緩、忍。”
陳宮看著那兩個字,低低笑了笑:“緩與忍——猛將最難。”他收棋入匣,忽又停手,“主公,臣請以一言為‘局尾’。”
“請。”
“城在磚上,根在土裡,人常見磚,不常見土。——臣願作土中之蚯蚓,臟些,慢些,細些;但土不翻,磚遲早塌。”
呂布看著他,眼中的笑意淡而真:“我用刀,你用筆;我立旗,你點燈。你在土裡,我護你於土上。”
張遼哈哈一笑:“我在土與磚之間,遇泥就抬車,遇刀就‘點背’。”高順麵如鐵,罕見地露了半寸笑:“我守井與旗,誰來踢,我先踢他臉。”
四人相視,笑意在燈下彙成一縷極細的暖。
呂布把那行冷字看完,輕輕合上竹簡。他把戟橫在膝上,指腹在戟背上拂了一下,像是在摸一件剛打磨出的器物。
“落子。”他低聲道。
沙盤上,一枚小石輕響,藏在黑白交錯的縫隙之間。
‘義燈’在風裡伏下去,又慢慢立起。關下,粥棚的火更旺了一點,鍋裡咕嘟出一串圓滾滾的氣泡,像一口憋久了的氣,終於找到了一條不那麼疼的路吐出來。
諸侯營火尚在,旗影尚亂;但在這座敵樓裡,一局“護根”已經定了形——它不求一時之快,不爭一時之名,隻在土裡悄悄往深處紮。
天色徹黑。虎牢關如釘,釘在風口,也釘在人人心口。
有人握著秤,有人握著尺,有人握著鬥;有人握著刀背,也有人握著紙筆。夜更深,燈不滅,局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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