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呂布聲音更平了。
“主公要‘不問門第’,是為破舊閥;要‘匠授田’,是為立新製;要‘票通四州’,是為通流。都是好事。但許某要問一件壞事——主公既好用賢,能否受賢之辱?能否聽賢之逆?能否忍賢之慢?”
這三連問,像三根木楔,一根比一根釘得深。人群“嘁”的吸氣聲此起彼伏。
呂布盯著他,像看一把剛出爐、還在嘶嘶冒氣的劍。劍刃漂亮,火候未必均勻。“你叫許笛,擅長什麼?”
“言。”他答得坦白,“言可以聚人,言可以定勢。某無兵、無錢、無匠,隻有一張敢說話的嘴。”
“好。”呂布點了點頭,“我給你一處地方,三日之後,你在‘言館’開壇,‘千人問策’,答而不中者出,答而有中者入。你若一日之內能把‘不問門第’講得人人能記,‘匠授田’講得匠人不再怕役,‘票通四州’講得商人不敢欺而敢來,那你這張嘴,就值一個‘司’。”
許笛愣了一刹,隨即一抱拳,笑意大張:“明白!許某這張嘴,願為主公吹到天響,讓天下人都聽見!”
“再問你。”呂布又道,“你方才問我能否‘受辱、聽逆、忍慢’。我的答案是——能。因為我要這‘巢’比我還大,我死了它也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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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笛怔住,隨即把額頭重重叩在泥地裡,“砰”的一聲,乾脆利落。
台上台下有一瞬的靜。那靜裡,風吹過旗陣,旗影在地上掠出斑駁的光,像一隻巨鳥收攏翅,低低伏下。
午時過半,人群裡忽有騷動。一個青衣士子捧著一卷厚帛,麵白無須、目光沉沉,直直朝台階上來。他的身法太穩,穩得像風裡一根不動的針。禮吏攔他:“策試在後!”他卻低聲道:“貢士書在此,欲麵陳‘糧道不設票之弊’。”聲音溫和,手指卻稍稍一緊——那卷厚帛在指間輕微顫動,露出了一點不該在帛裡出現的冷光。
賈詡手中的茶盞傾了半分,茶麵微漾。陳宮眼尾的餘光已經捕捉到那點“光”,同時,高順的人已經像影一樣抽離出原位。
但出手的更快。呂布指尖從案角抬起不過半寸,那一寸像從空氣裡抽出了一縷風。他抬腕,袖口翻起,恰好掃在那卷帛的斜上方。青衣士子已然半屈右臂,那柄薄匕貼著帛骨要出鞘——“啪!”一聲脆響,袖影落下的刹那,那柄匕首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按住,出不到半寸便被“壓”回帛中。與此同時,地上影子一晃,高順已立在那人背後,掌緣如斧,直拍在他肩胛內側。青衣士子雙膝一軟,帛卷落地,匕首叮當滾出,折光刺眼。
人群炸了。幾乎在同時,張遼的刀已半出鞘,陳宮與賈詡保持著一個看似隨意、實則恰好壓住場麵節律的站姿——不驚,不亂。
“誰派來的?”呂布居高臨下,目光落在那青衣士子的臉上。那人咬唇,唇邊溢出血,眼裡恨火起又滅,像一隻在陷阱裡反覆撞壁的獸。呂布眼底的光微一沉,“逆命龍瞳”冷冷掠過他的心胸——沒有死誌,有恐懼,有逼迫。他收回手,淡淡吐了兩個字:“帶下。活要。”
高順應聲,兩名陷陣營兵士把人按走。賈詡輕碰陳宮手背,用口形道:“試探——非殺招。”陳宮頷首,眼裡卻過了一點不易覺察的寒:“‘千言不罪’,卻有人要用‘一匕’試‘千言’。這條令,算是剛立就挨了第一刀。刀很好。”
呂布沒有看走下去的那人。他把那柄薄匕撿起,指腹在刃上輕輕一拂——鋒利,細如蟬翼。他把匕首放回帛卷,遞給了許笛:“把它掛在‘言館’門口。告訴來者:敢言者千言不罪;敢行者一匕必誅。”
許笛接過,眼裡亮得像星子:“喏!”
日影偏西,醫署棚下響起小小的碰瓶聲。唐櫻穿一身素白,袖口整潔,指腹在藥瓶口輕輕掠過,像給一群孩子逐個撫鬃的馬夫。呂飛端著一盆清水過來,臉上還帶著少年氣的紅。他的眼底卻沒有幾日前那層因毒而生的陰翳了。唐櫻瞥他一眼,裝作不經意道:“今日見那麼多能人,你可服氣?”
“服。”呂飛咧嘴,露出白牙,“越厲害的人在身邊,便越覺得咱們這條路不怕長。”
唐櫻沒再說話。她目光掠過場上那麵新立的‘築巢引鳳令’,心裡有一根細線被輕輕撥了一下。那根線牽著許多人的命與心,正從這座城往四麵八方拉開,像一張細密又溫柔的網。
夕陽下的最後一個,是個蒙著麵紗的女子。她從人群邊緣緩步而來,步沉而輕。到案前,她並不抬頭,隻從袖裡取出一枚細小的銀牌,銀牌上刻一隻側首的鳥——喙長而直,背紋孤狠。
賈詡眯了眯眼,笑意裡陡然多了些煙:“鴆。”
女子的聲音壓得很低:“江南、並州與幽遼,皆有我‘線’。願歸‘密作’,取名‘暗舫’。所求不多——‘不係籍’,‘不問由來’。”
“名字。”呂布道。
“寧采青。”
陳宮看了賈詡一眼。賈詡垂目,指尖極輕極輕在桌麵敲了三下——那是他給呂布的無聲提醒:‘可用,需鏈。’呂布道:“采青,‘密作·暗舫’從屬‘密司’,賈詡節製。你要的不係籍,給你;不問由來,給你;但問去處——你所有線,須彙我手。”
“喏。”她終於抬了一瞬眼,那眼光從紗下看人,細而寒,像暮色裡的水。她旋即隱身人海,如一滴墨摻進了一池清茶,瞬間不見。
“我們有了眼。”張遼低聲,“也有了手,有了嘴,有了腳。”
“還差心與骨。”陳宮道。
“骨來自軍,心要來自‘學’。”呂布微微眯起眼,望向校場北側一片空地,“那裡,立學宮。名——龍巢書院。招童子、招匠徒、招兵子,教算、教律、教戰、教田。教他們識字、識路、識人。”
“書院?”許笛眼睛發亮,“我來當山長?”
“你來當‘講風’。”呂布笑,“山長另擇。”
“另擇誰?”許笛追問。
呂布沒有答。他忽然想到一個很少出現的名字——或者說,是一個“空位”。他並不急。他要的不是把這個位子填上,而是把這個位子“留出來”,像在巢頂留一段空梁,等那隻最重、也最不願降落的鳳,有一日願意落下。
夜色初合,城樓風冷。宛城萬家燈火點起,像在黑布上繡了一片密密的金星。呂布立在女牆上,披風在夜裡緩緩鼓動。陳宮與賈詡一左一右。三人都不說話。風把遠處許笛試講的聲浪零碎地送來:“不問門第,唯論功名——”夾著人群時起時落的笑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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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們把巢的第一層梁架好了。”陳宮先開口,“梁是直的。”
“直了,才立得起‘慢’。”賈詡道,“‘慢’就是餘地——‘慢’是容錯,‘慢’是回旋。今日來的人裡,有急的,有躁的,有貪的,有狂的;我們給了他們位置、利與名,也給了他們規矩與繩。這樣,他們才會‘為我們貪’,‘替我們狂’。”
呂布靜靜看著城下。他忽然伸手,指向遠方一片黑暗:“那裡,有人看見我們的光了。”
陳宮順著他手看去,隻見遠天邊,有一盞孤燈在暗裡若有若無地搖。像一隻眼,不急不緩,眨了一下。那盞燈或許來自徐州的商旅,或許來自潁川的遊士,也或許來自幽遼的老狐——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見”。
“‘巢’能載雪,‘巢’才能載鳳。”呂布收回手,輕聲道,“我們要的鳳,不是來棲一夜的。”
風越發涼,衣角翻出刀鋒般的硬。呂布把披風往肩上再裹緊一點。他的目光穿過夜,把一座未來的城、一群未來的人、一張未來的網,全都按在了心裡。那心跳,不似戰鼓的急,而像一座巨屋剛立起屋脊時,木頭在暗處“吱呀”一聲的安穩。
“明日,”他道,“工坊立,商司開,密司成,言館試,書院擇地。再傳一令——凡入營獻策、獻技之人,食宿官供,三日內不得有私招、不得有暗價。違者,以‘壞巢’論處。”
“喏。”張遼與高順在暗裡齊聲。
呂布轉身,步入樓內的陰影。背後風把城樓簷角吹得“嗒嗒”作響,像有人在高處以無形之手,一點點給這座新巢釘下更密的釘。
宛城的夜,於是有了另一重聲音:匠坊裡試錘的“當當”,市司裡撥珠的“嗒嗒”,言館裡爭辯的“哄哄”,密作裡暗記的“沙沙”。這些聲音細而密,像新長出來的羽,在黑暗裡彼此摩挲——巢在長,風在起,鳳的影子,已在天邊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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