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帶著涼意,吹拂著校園裡鬱鬱蔥蔥的香樟樹葉,發出沙沙的輕響。
通往校醫務室的小徑上燈光昏黃,映照出沈言的身影。
他右手腕腫起了一圈,泛著不正常的紅,稍微動一下就是一陣鑽心的疼,額角被籃球蹭到的地方也火辣辣的,估計已經紅了。
他隻能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托著右臂,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眉頭因為忍痛而微微蹙起。
剛走出籃球場沒多遠,身後就傳來了急促而沉穩的腳步聲。
沈言還沒來得及回頭,那個高大熟悉的身影已經幾步跨到了他身側,擋住了部分光線,投下一片陰影。
“我送你去醫務室。”蕭徹的聲音依舊帶著運動後的微喘,但語氣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句。
他目光落在沈言那明顯不自然的右手腕上,眸色更深了些。
沈言腳步一頓,有些無奈地側頭看他。
蕭徹比他高了將近一個頭,他需要微微仰視才能對上對方的眼睛。
昏黃的光線下,蕭徹冷峻的輪廓似乎柔和了些許,但那份迫人的氣勢並未減少。
“真的不用了,同學。”沈言試圖拒絕,聲音溫和卻堅持,“我自己去就行,不麻煩你了。你隊友還在等你吧?”
“他們已經散了。”蕭徹言簡意賅,直接堵死了他的借口。
他站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大有一副“你不讓我跟著,我就不走”的架勢。
沈言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裡歎了口氣。
他知道蕭徹是因為愧疚才堅持要負責,但這樣一位校園裡的風雲人物跟在自己身邊去醫務室,難免會引起不必要的關注和議論,他實在不想成為焦點。
“同學,真的……”
“要麼我跟你一起去,”蕭徹打斷他,目光沉靜地看著他,帶著一種奇異的壓迫感,“要麼我背你去。你選。”
沈言:“……”他看著蕭徹那張沒什麼表情卻寫滿了“說到做到”的臉,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可能甩掉這位“責任感過剩”的同學了。
他抿了抿唇,最終妥協地歎了口氣,小聲道:“……那,麻煩你了。”
聽到他鬆口,蕭徹緊繃的下頜線似乎鬆弛了一毫。他沒再說什麼,隻是放慢了腳步,保持著與沈言並肩而行的速度,沉默地走在他身側。
去醫務室的路不算遠,但兩人之間的沉默卻讓這段路顯得有些漫長。
沈言低著頭,專注地看著腳下的路,儘量避免右手腕的晃動。
他能感受到身側投來的、若有實質的目光,這讓他有些不自在,卻又不好說什麼。
蕭徹確實在看沈言。不同於籃球場上那些為他尖叫的、或明豔或嬌俏的麵孔,眼前這個男生,長相頂多算是清秀乾淨,放在人堆裡並不算起眼。
但他身上有種很奇怪的特質,像是像是一塊溫潤的玉,不奪目,卻越看越舒服。
尤其是他此刻明明疼得額頭冒出了細密的冷汗,嘴唇也有些發白,卻始終緊咬著下唇,一聲痛呼都沒有,隻是安安靜靜地走著,偶爾因為不小心牽扯到傷處而極輕地倒吸一口冷氣,那細微的聲音,反而比大聲喊疼更讓人心裡發緊。
到了醫務室,值班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女校醫。
“怎麼弄的?”校醫示意沈言坐下,開始檢查他的手腕。
“打籃球不小心被球砸到了。”沈言輕聲回答。
校醫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手腕,按壓了幾個位置,每一下都讓沈言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但他依舊緊抿著唇,沒有發出聲音。
蕭徹就站在一旁,雙臂環抱,目光緊緊跟隨著校醫的動作,眉頭越皺越緊。
“這裡疼嗎?這裡呢?”校醫一邊檢查一邊問。
“嗯……有點。”沈言的聲音很輕。
“軟組織挫傷,伴有疑似韌帶拉傷。”校醫初步判斷,“腫得有點厲害,我先給你用冰袋冷敷一下,然後包紮固定。不過……”她頓了頓,看向沈言,“你這情況,最好還是去大醫院拍個片子看看,排除一下骨裂或者更嚴重的韌帶損傷。校醫院設備有限。”
要去大醫院?沈言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自己腫痛的手腕,知道校醫的建議是穩妥的。
可是他下意識地不想告訴父母。
他家不在本市,父母工作也忙,要是知道他在學校受傷,肯定會擔心得不行,說不定還要大老遠跑過來。
“好的,謝謝醫生。我……我周末去看看。”沈言低聲應道,心裡卻在盤算著周末自己去醫院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