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巷的風雪裹挾著血腥與悲鳴漸漸散去,留下的是滿地狼藉和刻骨的寒意。
蕭徹背上那猙獰的磷火灼傷,如同他心底被撕開的舊創,雖經太醫院傾儘全力救治敷藥,暫時壓製了邪毒,但每一次換藥時繃緊的脊背和額角滲出的冷汗,都昭示著那深入骨髓的劇痛。
他被安置在乾元殿的暖閣內,這是帝王寢宮的核心。
而謝清晏,作為“護駕重傷”的“明懿公子”,則被蕭徹近乎蠻橫地安置在了暖閣隔壁的東梢間。
一牆之隔,帝王的旨意清晰無比:他在視線之內,他在掌控之中,亦在……保護之下。
殿內藥香彌漫,炭火燒得極旺。
謝清晏手上的傷依舊疼痛鑽心,但行動已無大礙。
他坐在靠窗的軟榻上,窗外是乾元殿森嚴的宮牆和巡邏的侍衛。
阿縈小心翼翼地為他更換手上的敷料,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
“公子,陛下背上的傷……”阿縈欲言又止,眼中是藏不住的後怕和擔憂,“禦醫說,那磷火邪毒霸道,雖及時清創,但恐會留下沉屙,每逢陰雨寒涼便會發作,痛楚難當……”
謝清晏的目光落在自己同樣纏著軟布的手上,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永巷風雪中那個絕望的擁抱,那滾燙的淚水和撕心裂肺的嗚咽,那聲破碎的“四殿下”……這些畫麵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他的腦海。原主對蕭徹的恐懼和怨恨,在那一刻被徹底衝垮。
而沈言,這個異世的靈魂,麵對一個帝王以血肉之軀為他擋下致命磷火,麵對那深埋心底、屬於“小怪物”的卑微哭求,再堅硬的直男壁壘也無法不動容。
這不是原主的愛恨,這是屬於沈言的選擇。
他清晰地意識到。
他無法再以旁觀者的姿態漠視。
那份被強行冰封的惻隱,在生死與共的慘烈之後,已然破冰,化為一種沉重的、無法推卸的責任感。
他欠蕭徹一條命。更欠那個在冷宮深淵裡掙紮的孩子,一個遲來的、不再帶著恐懼的回應。
就在這時,暖閣與東梢間相連的雕花木門被輕輕推開。
蕭徹隻穿著素白的中衣,外罩一件玄色暗紋的寬大寢袍,臉色因失血和疼痛而略顯蒼白,但眼神卻銳利如昔,甚至比以往更加深沉。
他揮退了欲上前攙扶的王公公,自己一步步,略顯緩慢卻異常堅定地走了過來。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謝清晏的手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隨即,他走到榻邊,沒有坐下,隻是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謝清晏。
那眼神不再是審視獵物的冰冷,也不再是風暴般的狂怒,而是一種極其複雜的、帶著探究、確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手……還疼嗎?”蕭徹的聲音有些低啞,打破了沉寂。他握的是謝清晏的手,目光卻緊緊鎖著他的眼睛。
謝清晏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這一次,他沒有躲閃,也沒有偽裝。
他輕輕搖了搖頭,動作牽扯到掌心的傷,讓他眉頭微蹙。
蕭徹的喉結滾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