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另一隻手拿起早就備好的、厚實暖和的銀狐裘,仔細地裹在謝清晏身上,連領口的係帶都親自整理好,確保沒有一絲寒風能鑽入。
“走吧。”他的聲音低啞了幾分,帶著一絲滿足的喟歎。
王德海和阿縈連忙打開殿門。深冬午後的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瀉而入,帶著清冽乾淨的空氣,瞬間驅散了殿內沉鬱的藥味。
蕭徹牽著謝清晏,一步步走出偏殿的陰影,踏入那片琉璃般澄澈明亮的天地。
久違的陽光如同溫暖的瀑布,瞬間包裹了全身。
沈言下意識地眯了眯眼,被那過於明亮的光線刺得有些恍惚。
他太久沒有感受過如此直接的、毫無阻礙的暖意了。陽光照在臉上,帶著微醺的暖,仿佛能穿透肌膚,熨貼到冰冷的骨縫裡。
他貪婪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清冽冰冷的空氣湧入肺腑,帶著冬日特有的、乾爽乾淨的味道,竟將那殘留的藥味都衝淡了許多。
蕭徹一直牽著他的手,步伐放得很慢,遷就著他虛弱的身體。
兩人沿著清掃乾淨、鋪著細碎陽光的宮道緩緩而行。
蕭徹沒有帶他去那些開闊的、可能遇見朝臣的廣場,而是繞向了更為僻靜、景致也更精巧的禦苑深處。
繞過幾道回廊,眼前豁然開朗。
是一片不算大、卻打理得極好的梅林。枝乾虯勁的老梅,雖未到盛放時節,但枝頭已綴滿了密密麻麻、圓潤飽滿的深紅花苞,如同無數凝固的火焰,在冬陽下積蓄著力量,隻待一場瑞雪催開。
陽光穿過疏朗的枝椏,在鋪著薄薄一層未化殘雪的地麵上投下斑駁跳躍的光影,如同灑了一地的碎金。
更妙的是,梅林深處,竟有一方小小的暖池。
池水氤氳著白色的霧氣,嫋嫋升騰,在清冷的空氣中凝結成細小的水珠,折射著陽光,形成一道道迷離的光暈。池邊幾塊光滑的太湖石,被水汽浸潤得溫潤如玉。
陽光、梅苞、暖池、水霧、碎金般的光影……構成了一幅靜謐而溫暖的琉璃畫卷。
沈言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他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切,那雙被病痛和憂慮蒙塵多日的眼眸,此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清潭,瞬間漾開了層層疊疊的、純粹的驚歎和歡喜。
陽光落在他微微仰起的臉上,將那點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薄紅映照得更加生動,長睫上似乎也跳躍著細碎的金芒。
蕭徹一直側頭看著他。
看著他被陽光點亮的臉龐。
看著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孩子般純粹的驚豔和喜悅。
看著他微微張開的唇,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隻化作一縷無聲的、帶著滿足的歎息。
看著他因為這份純粹的暖意和美景,而暫時忘卻了所有陰霾和憂慮的模樣。
一種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如同暖池升騰的霧氣,瞬間充盈了蕭徹的心房。
比批閱萬民稱頌的奏折更滿足,比收複失地更滿足,比……剜心取血救回他那一刻的狂喜,似乎……還要更滿足一些。
原來,讓他開心,竟是這樣簡單。
原來,看到他這樣純粹的笑容,竟能抵過世間萬千。
蕭徹的唇角,不受控製地向上彎起。那笑容不再是刻意為之的溫和,不再是帶著算計的縱容,而是發自內心的、如同這冬陽般純粹溫暖的弧度。
他緊了緊握著謝清晏的手,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如何?朕這‘琉璃世界’,可還入得了‘神醫’的眼?”
沈言聞聲轉過頭,撞進蕭徹那雙盛滿了暖陽和笑意的眼眸裡。那笑容如此真實,如此溫暖,甚至帶著一絲少年人般的炫耀。
沈言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一股暖流不受控製地湧起,順著四肢百骸蔓延開去。
他下意識地彎起了唇角。
不再是之前那種因為感激、因為安撫、因為不得不回應的、生疏而勉強的微笑。
而是一個真正的、如同枝頭花苞般悄然綻放的、帶著純粹暖意的笑容。
清淺,卻真實。
映著陽光,映著梅影,映著暖池氤氳的霧氣,也清晰地映在蕭徹驟然明亮起來的瞳孔深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
碎金般的陽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跳躍。
梅枝上的花苞在積蓄力量。
暖池的水霧無聲升騰。
一個終於看到了那抹渴望已久的、純粹的笑靨。
一個在這琉璃般的世界裡,第一次感受到了發自內心的、卸下重負的輕鬆和暖意。
蕭徹凝望著那個笑容,隻覺得連日來所有的隱忍、克製、甚至那無法消除的醋意,都在這一刻得到了最豐厚的報償。
他喉結微動,最終隻是將那隻冰涼的手,握得更緊了些,仿佛要將這滿世界的碎金暖陽,都揉進他的掌心,永遠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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