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娘親和祖母的軟轎,直到那明黃的儀仗徹底消失在巍峨宮牆的轉角,沈言依舊佇立在乾元殿門口,久久未動。
初秋的風帶著一絲涼意,拂過他額上那抹已轉為淡淡青紫的磕痕,帶來細微的刺痛感,也讓他發熱的頭腦漸漸冷卻下來。
宸君……
位同副後……
皇貴妃……
不行啊,我一個男的怎麼可以啊。
這幾個詞,如同沉重的枷鎖,在柳氏和楊氏離開後,才真正顯露出它們冰冷而牢固的分量,沉甸甸地壓在了沈言的心頭。
他之前被親情重逢的喜悅和蕭徹“完美表演”的衝擊暫時模糊了焦點,此刻獨處,那份被強加的、帶著巨大荒謬感的身份認知,才如同潮水般洶湧而至。
沈言抬手,指尖輕輕碰了碰那抹青紫,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皇貴妃?他在心裡瘋狂吐槽。開什麼國際玩笑!我一個大老爺們兒,居然成了什麼皇貴妃?還是位同副後?這不就等於皇後嗎?!
他一個現代社畜,穿成啞巴小可憐也就罷了,現在還被按頭成了“娘娘”?這感覺簡直比連續加班一個月還要魔幻!更讓他抓狂的是——
那些宮鬥劇裡演得明明白白,妃嬪的位分,不都是要靠侍寢、生子、或者娘家勢力、再或者帝王寵愛一點點熬上去的嗎?沈言努力回憶著看過的各種古裝劇和小說橋段。
我沈言,既沒侍寢,更不可能給蕭徹生子,娘家謝家雖然清貴但遠談不上權勢滔天……蕭徹他憑什麼?就憑他一句話?這麵子給的…太足了吧。
這簡直是對後宮晉升體係赤裸裸的踐踏!是對他沈言人格的強行扭曲!雖然他承認自己對蕭徹……有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動,但這不代表他願意被冠上“宸君娘娘”這種一聽就充滿了後宮脂粉氣和依附性的頭銜啊!這感覺,就像是被人強行套上了一件華麗無比卻完全不合身、還繡著“我是皇帝私有物”標簽的戲服!
“唉……”沈言忍不住長長歎了口氣,隻覺得無比頭大。
蕭徹對他,當真是時好時壞,如同六月的天,孩兒的臉。
好的時候,能因為他一句“餓了”就興師動眾改善夥食,能因為他想見家人就立刻下旨風光接來,還親自表演“賢婿”安撫人心,甚至……經常會小心翼翼地親吻他。那份用心,那份偶爾流露的笨拙溫柔,確實能觸動人心。
可壞起來……那簡直是行走的醋缸加火藥桶!隻要他和林牧野距離稍近、眼神交流稍多,蕭徹那眼神就能冷得掉冰渣,周身氣壓低得能凍死人,動輒就是“不準抱”、“不準靠近”的命令,甚至不惜用林牧野的性命威脅他。對阿縈、王德海這些宮人,更是稍有不順就厲聲嗬斥,帝王威壓展露無遺。
這哪裡是人格分裂?這分明是精神分裂晚期吧!真想送進瘋人院!沈言在心底瘋狂吐槽。
好的時候恨不得把星星月亮摘給你,壞的時候又恨不得把你和所有靠近你的人都鎖進十八層地窖!蕭徹啊蕭徹,你腦子裡到底裝了什麼牌子的漿糊?愛一個人是這麼個愛法嗎?這種極端的、充滿控製欲的愛,讓沈言既無奈又隱隱有些窒息。
他喜歡蕭徹,這點他無法否認,但這份喜歡給他的枷鎖也太沉重了吧。
“公子!公子您快來看呀!”阿縈歡快的聲音打破了沈言的沉思。
她小跑著過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和與有榮焉的喜色,“陛下賞賜的東西都清點入庫了!您瞧瞧這單子!”她獻寶似的將一份長長的禮單塞到沈言手裡。
沈言低頭一看,好家夥!
蜀錦雲錦自不必說,南海珍珠顆顆圓潤飽滿,百年山參須發俱全,紫檀如意油光水滑,還有各色寶石、玉器、古玩、香料……琳琅滿目,價值連城。
阿縈在一旁嘰嘰喳喳,眼睛亮晶晶的:“公子您現在是宸君了!位同副後的皇貴妃呢!這可是天大的榮耀!奴婢聽說,前朝後宮,多少娘娘小主熬一輩子也未必能到這個位置!而且陛下多疼您呀,這後宮空蕩蕩的,就您一位主子!陛下獨寵您一人,連選秀都停了!您看看這些賞賜,嘖嘖,內庫都快搬空了吧?這恩寵,真是羨煞旁人!”
她掰著手指頭,越說越興奮:“以後啊,奴婢走出去,腰杆子都更直了!咱們乾元殿,就是這後宮最尊貴的地方!公子您……”
沈言看著阿縈那副“我家主子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由衷歡喜模樣,聽著她口中那些“獨寵”、“榮耀”、“尊貴”的詞藻,心中那點憋屈和吐槽忽然就泄了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