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宮門在身後緩緩閉合,隔絕了市集的喧囂與煙火氣。
紫宸宮的巍峨殿宇在暮色中投下巨大的陰影,琉璃瓦反射著最後一絲天光,帶著一種沉寂的、令人壓抑的威嚴。空氣裡彌漫著熟悉的、屬於宮廷的沉水香氣息,冰冷而疏離。
沈言幾乎是逃也似的衝回了屬於“宸君”的乾元殿暖閣。
當那扇雕刻精美的殿門在身後合攏,隔絕了外麵侍從的目光,他才長長地、徹底地鬆了一口氣。
緊繃了一天的神經驟然放鬆,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疲憊感。
“啊——!”他發出一聲無聲的喟歎,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直直撲向那張鋪著厚厚錦被、柔軟得如同雲朵的巨大拔步床。
臉頰深深埋進帶著陽光氣息的柔軟被褥裡,貪婪地汲取著那份安穩與歸屬感。還是自己的窩最舒服!
“嘰嘰!”雪團從他懷裡靈活地跳出來,落在枕邊,抖了抖蓬鬆的毛發,紅寶石般的眼睛看著癱成大字型的宿主,在腦海裡吐槽:[宿主,注意形象!你這姿勢,活像剛被蹂躪了八百遍。]
沈言懶得理它,在腦中哼哼:[閉嘴!你知道今天多刺激嗎?又是英雄救美,又是直麵惡霸,還要安撫那個醋精暴君……累死我了!]
[刺激歸刺激,麻煩也惹上了。]雪團跳到沈言背上,用小爪子踩了踩,[本係統剛才快速掃描了一下京城的信息流。那個萬利錢莊和春風樓,雖然明麵上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勢力,頂多算地頭蛇,但他們背後牽扯的暗黑產業鏈可不小。放高利貸、逼良為娼、甚至可能還有銷贓洗錢的勾當,盤根錯節,像現代的暗網一樣,除了一茬還有一茬。你今天當街打了他們的臉,又讓蕭徹把他們老窩都掀了,這梁子結大了。以後出門,得格外小心。]
沈言把臉從被子裡拔出來,翻了個身,平躺著,望著頭頂繁複的承塵,眼神有些空茫。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在腦中回應:[我知道……惡人永遠除不完。就像現代的那些黑社會、詐騙集團,打掉一個,換個馬甲又冒出來。隻要有利益,有黑暗的土壤,這些臟東西就野火燒不儘。]一種無力感悄然爬上心頭。
他救了一個女子,封了一個錢莊和一個青樓,可這京城,這天下,還有多少個“萬利錢莊”,多少個“春風樓”?多少個像今天那個女子一樣,被命運無情碾軋的人?
雪團感受到他的低落,用小腦袋蹭了蹭他的臉頰:[宿主彆喪氣啊!你今天做得已經很棒了!至少救了一個人,也震懾了那些惡徒。而且,你不是有最大的靠山嗎?]
想到蕭徹在集市上那句“天塌下來,有我頂著”,沈言的心底才稍稍回暖了些。是啊,他現在不是孤身一人了。雖然那個靠山霸道、專製、還是個醋精……但至少,他此刻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正胡思亂想間,殿門被輕輕叩響。阿縈端著一碗溫熱的安神湯走了進來,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公子,您吩咐的事辦妥了。那位姑娘已經安頓在城西一處乾淨的民居裡,奴婢留了些銀錢給她,足夠她置辦些小生意或者安穩過活了。姑娘感激涕零,對著皇宮的方向磕了好幾個頭呢。”
沈言聞言,坐起身,臉上露出真心的笑容,對著阿縈用力點了點頭。這算是今天最值得欣慰的消息了。
阿縈放下湯碗,又補充道:“還有,王公公那邊也傳來消息了。陛下派人雷霆出手,萬利錢莊和春風樓,已經被查封了!所有相關人等,都被京兆府的人拿下了!動作快得驚人!”
[謔!效率真高!]雪團在沈言腦海裡吹了聲口哨。
沈言眼睛一亮,立刻在紙上寫:[查封了?人呢?怎麼處置的?]
阿縈搖搖頭:“王公公說,具體的處置結果,還有後續的徹查牽連,陛下似乎要親自過問。他隻讓奴婢告訴您,錢莊和青樓都封了,讓您安心。說……等陛下忙完,晚些時候會親自過來,跟您細說。”阿縈說到後麵,臉上帶著一絲心照不宣的笑意。
陛下對公子的重視,乾元殿上下都看得清清楚楚。
沈言了然地點點頭。
查封隻是第一步,後續的清算、定罪、以及拔出蘿卜帶出泥的深挖,才是關鍵。
蕭徹要親自處理,看來此事確實觸到了他的逆鱗,也足見其重視程度。他心中那點因無力感帶來的陰霾,又被驅散了不少。
至少,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他做了,而且有結果了。
夜色漸深,宮燈次第亮起,將昭陽殿映照得溫暖而靜謐。
沈言喝完了安神湯,沐浴更衣,換上了一身舒適的素白寢衣。
他靠在窗邊的軟榻上,就著明亮的宮燈,翻看著之前從係統商店兌換的棋譜,雪團蜷在他腿邊打盹。
阿縈安靜地在一旁做著針線。
時間在靜謐中流淌。窗外傳來宮禁的梆子聲,已是亥時。
殿門再次被輕輕推開,帶著一身秋夜寒涼氣息的蕭徹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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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顯然剛處理完繁重的政務,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當他深邃的目光落在窗邊燈下那抹素白清雋的身影上時,那絲疲憊瞬間被溫柔取代,如同寒冰遇暖陽消融。
“陛下。”阿縈連忙起身行禮。
蕭徹揮揮手,示意她退下。阿縈會意,放下針線,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還體貼地帶上了殿門。
沈言放下棋譜,抬眸看向蕭徹。昏黃的燈光柔和了他冷硬的輪廓,玄色的龍袍在燈下泛著深沉的光澤。
“怎麼還沒睡?”蕭徹走到軟榻邊,很自然地挨著沈言坐下,帶來一股清冽的龍涎香和淡淡的墨香。
他伸出手,極其自然地握住沈言放在膝上的手。
少年的手微涼,被他溫熱寬大的掌心包裹住,舒服地喟歎了一聲。
沈言搖搖頭,在紙上寫:[等你。事情……都處理好了?]
蕭徹看著那娟秀的字跡,眼中閃過一絲暖意。他握著沈言的手沒有鬆開,用另一隻手拿起旁邊的薄毯,仔細地蓋在沈言腿上,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帶著一絲處理完棘手事務後的放鬆:
“嗯。萬利錢莊,放印子錢,盤剝百姓,利滾利逼得無數人家破人亡,證據確鑿,主犯及其核心爪牙,已打入死牢,秋後問斬。其餘從犯,流放三千裡,遇赦不赦。抄沒所有家產,充入國庫,部分用於補償受害百姓。”
“春風樓,逼良為娼,拐賣人口,暗地裡還做些見不得光的勾當。鴇母及幾個打手頭目,罪大惡極,同樣判了斬刑。樓中所有姑娘,查明身世後,願意歸家的發放路費,無家可歸或不願歸家的,由官府安排織造局或善堂收容,給條活路。那樓……一把火燒了乾淨。”
他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但字裡行間卻透著帝王的雷霆手段和不容置疑的殺伐決斷。
沈言聽得心頭震動,但也為那些無辜女子有了出路而欣慰。他反手用力握了握蕭徹的手,在紙上寫:
[謝謝你,蕭徹。]這一次,他寫的不是“陛下”,而是他的名字。
蕭徹的目光落在那兩個字上,深邃的眼眸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瞬間漾開層層漣漪。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和滿足感,瞬間衝散了所有的疲憊。
“謝什麼?”蕭徹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但隨即,他話鋒一轉,深邃的眼眸裡竟帶上了一絲……孩子氣的期待和理直氣壯?他捏了捏沈言的手心,語氣帶著點邀功和不容拒絕的意味:“朕替你掃平了礙眼的塵埃,還處置得如此乾淨利落……清晏,你是不是該給朕點獎勵?”
“?”沈言一愣,茫然地看著他。獎勵?什麼獎勵?
蕭徹湊近了些,溫熱的呼吸拂過沈言的耳廓,低沉的嗓音帶著十足的誘惑和饞意:“朕想吃你做的……炸雞了。上次在小廚房,你做的那次。外酥裡嫩,香得能把人魂勾走。”他回味似的咂了下嘴,眼神亮晶晶地看著沈言,“許久沒吃,朕……甚是想念。”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