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陽光,褪去了灼烈,變得溫煦而明亮。
它透過昭陽殿後花園稀疏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落在鋪著柔軟錦毯的廊下軟榻上。
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清香和秋日特有的乾燥暖意。
沈言懶洋洋地靠在軟榻的大引枕上,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雲錦薄毯。
他懷裡抱著暖烘烘、如同一團的雪團,小兔子愜意地眯著眼睛,隨著沈言有一下沒一下撫摸它後背的動作,發出細微滿足的呼嚕聲。
蕭徹一早就去了禦書房處理堆積的朝務。
偌大的乾元殿,少了帝王那極具存在感的氣息,顯得格外寧靜安謐。
沈言享受著這份難得的清閒,隨手翻著一本從係統商店兌換的、關於古代園藝的雜書,心思卻有些飄忽。
如果能回到現代……把蕭徹也帶走?
這個念頭如同水麵的漣漪,不經意間蕩開。
隨即,他又自嘲地搖了搖頭。
帶一個古代帝王回去?爸媽怕是要嚇出心臟病!而且還是個做帝王的人物,能適應沒有跪拜、人人平等的現代生活?怕不是分分鐘要“誅人九族”?沈言想象了一下蕭徹穿著龍袍在超市裡對插隊的人怒目而視的場景,嘴角忍不住彎起一抹無奈又好笑的小弧度。
他甩甩頭,把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拋開。目光落在廊下不遠處安靜坐著的阿縈身上。
阿縈坐在一張小杌子上,背脊挺直,低垂著頭,神情專注。
她身前的小笸籮裡放著各色絲線和布料,白皙靈巧的手指正捏著一根細小的銀針,在繃緊的繡繃上飛快地穿梭。
沈言已經注意她好幾天了。
這段時日,隻要稍有空閒,阿縈似乎都在做針線活。
她繡得很認真,速度也很快,繡品完成一件又一件,有精巧的荷包,有繡著花鳥的帕子,還有幾隻憨態可掬的布偶小動物。
她繡這麼多做什麼?沈言有些好奇。宮中份例充足,阿縈作為宸君的貼身大宮女,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根本無需靠針線貼補。
難道家裡遇到困難了?
這個念頭讓沈言心頭微微一緊。阿縈是他來到這個陌生世界後,除了蕭徹和雪團之外,接觸最多、也最信任依賴的人。
她心思細膩,體貼入微,永遠在他需要的時候出現,默默替他打理好一切。
從最初的惶恐不安,到現在的相對適應,阿縈的存在就像一盞溫暖的燈,給了他莫大的慰藉和支持。
在他心裡,阿縈早已不是普通的侍女,更像是一個可以依靠、可以分享心事的妹妹,一個在這個深宮之中,與他命運相連的朋友。
他放下手中的書,輕輕將睡著的雪團放到旁邊鋪著軟墊的小窩裡。
然後拿起放在軟榻邊小幾上的隨身小本子和炭筆,輕手輕腳地走到阿縈身邊坐下。
阿縈察覺到他的靠近,立刻停下手中的針線,抬起頭,臉上帶著溫順的笑意:“娘娘,可是需要什麼?”
沈言搖搖頭,在本子上飛快寫下:
[看你繡了好幾天了,在做什麼?]寫完,指了指她笸籮裡那些精美的繡品。
阿縈看著紙上的字,微微一怔,隨即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和局促,手指下意識地絞緊了手中的繡繃。她低聲道:“回公子,奴婢……奴婢閒著也是閒著,就做些小玩意兒……打發時間。”
沈言顯然不信。他微微蹙眉,又寫:
[打發時間?繡這麼多?是不是家裡遇到難處了?需要銀子?]他的眼神帶著真切的關切,甚至透著一絲緊張。
如果阿縈家裡真有事,他一定要幫!
看著沈言眼中毫不作偽的擔憂,阿縈心頭一暖,隨即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連忙擺手,聲音也急了幾分:“娘娘誤會了!家裡一切都好!爹娘身子骨硬朗,弟弟在私塾也爭氣。奴婢真的隻是……隻是想著,多做些精巧的手工,等下次宮人采買時,托人悄悄帶出去,換些銀錢存起來。”
她頓了頓,臉上帶著點小女兒家的憧憬和務實,聲音輕柔下來:“在這深宮裡,雖說吃穿不愁,但多存些體己錢,總歸是好的。將來萬一也有個倚仗不是?”她沒說得太明白,但意思沈言懂了。
深宮歲月漫長,人心易變,阿縈是在為自己的未來未雨綢繆。
沈言聽完,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